吃完饭,杨雪拉好了被子又去睡,我收拾好碗筷,天已经黑实了。风还在吹,雪还在下,路上早已没有了人迹。我倚在门上,望着浑然一体的天地一根接一根的吸烟。也真是怪,飘着雪的天空竟然印着月亮模糊的轮廓。我今天对两个人跪下了,跪下了我被称作黄金般的膝盖。我不后悔,也不委屈,我是在挽救我的家,我避免了几个人的孤独和流浪,尽管我们现在都还煎熬在痛苦里。可我知道,月亮一定明白我的心,所以它才在风雪里露出模糊的轮廓;飞舞的雪花也明白我的心,所以它停留在我冰冷的脸上,知道我流不出眼泪,所以它又在我冰冷的脸上悄悄融化,像泪水一样在我冰冷的脸上流淌。
一场风雪就这样归于平静,母亲和杨雪漠然的平静的重复着日子的周而复始,彼此的别扭也不会再打破日子的常规。我看着虽然难堪,却也为平静欣慰着。我不能像对待学生似的让母亲和杨雪在我的强迫下握手言欢,所有的一切,就让时间去慢慢融化吧。
事情的转机源于奶奶。奶奶并不是一个好调解员,她有时一句话让我感觉是唯恐天下不乱。而这次,奶奶把自己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小腿骨骨折了。母亲抱着晶晶去理发店叫杨雪。杨雪给张博打了个电话,张博把车开了过来。临去医院时,母亲掏出五百元给杨雪,杨雪没接,说:“你把娃看好,钱我装着呢。”然后就坐车走了。母亲一手拉着晶晶,一手握着那五百元,望着车消失的方向,诸多滋味在心头闪过。于是,拉着静静的母亲长舒了口气。在车上,杨雪给我打电话把情况说了,让我赶紧到县医院来。
拍片子、打石膏,忙活了一阵,又在医院留观了几天,就回来了。把奶奶安顿好,杨雪去厨房做饭。母亲一边看着晶晶一边和闻讯而来看望奶奶的乡亲们说着话。杨雪出来后和乡亲们也热情地打着招呼,然后从母亲怀里接过晶晶说:“饭在锅里,今晚让晶晶和我睡,奶奶你多操心,让她别乱动。”
杨雪走了,一个乡亲说:“瞧你这儿媳妇,多乖多中用的。”
母亲笑了笑说:“是呀。”
乡亲们也知道最近的事,也就没再多说,安慰了奶奶几句,就告辞。母亲说:“饭好了,吃了再走。”
乡亲们摇着手,都说着基本相同的客气话:“不了,这几天你也累坏了,趁早歇着吧。”
奶奶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姑姑和表哥来了。姑姑把自己嫁到了一个很远的县城,姑夫在一个厂里上班,家里本来条件不错。现在姑夫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去世前,姑夫已经是厂里的什么经理了。姑姑本来也是上着班的,是临时的,随着姑夫的去世,也就下岗了。现在说是开了家小商店,生意不错,比上班强多了。表哥目前在那个县城的税务局工作。姑姑是不大喜欢奶奶的。姑姑和奶奶本来就是一对特殊的母子,再加上奶奶思想上的重男轻女,平时见着姑姑总把没良心等话唠叨个没完,从不给姑姑说句贴心话。姑姑心里也苦哇,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奶奶还要雪上加霜。现在奶奶老了,姑姑也不计较那么多,娘儿俩也不较劲了,回来给奶奶大包小包买了好多补品,表哥又给了奶奶二百元。奶奶感动得老泪纵横,一个劲对姑姑说:“坐车累了,歇着去,我没事。”姑姑笑笑说:“你别操我的心。看你,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小心,弄成这样,让一大家子担惊受怕的”
表哥见了我,问了些学校的事情。其实,我和表哥也没见过多少面。因为离得远,平时也都各忙各的事,想见也是天涯海角。记得小时候,表哥也是不大爱说话的。即使跟姑姑来了,也没有跟我玩的意思,就躺在炕上不是睡觉就是看书。奶奶就一遍又一遍唠叨着:把娃惯的,不好好吃饭,不招呼个人,光知道睡觉。表哥一赌气就缠着姑姑回家。
“我在咱县上有几个熟人,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表哥对我说。
我点点头说:“行。”
表哥就把两个电话写在一张纸上,一个是单位的座机,一个是他的手机号。
表哥说单位有事,不敢久留,没吃饭就走了。
姑姑留下来服侍了奶奶几天后,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