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娜今天只是来报到的,和校长坐了会,就出来了,正式上班,可能还得一两天。临走时,她看到了在一堆学生面前独树一帜的我,就走了过来。她看着我,不说话,在那儿继续诡异的笑。我看着她不怀好意的样子,问:“你怎么成张文娜了?”
“那你说我是谁呀?”
“你不是香雪吗?”
“你记性还不错嘛。”
“还行。”
“你记住,我现在就是张文娜。你认识的香雪已经不存在了,已经被你扼杀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你是谁,现在也和我没关系。”
“我是谁是和你没关系,但是,我们也不是没关系。我们的关系,并不是我是谁的问题。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成了张文娜吗?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
“为什么?”
“是你说的,原来的香雪不存在了,现在的张文娜我根本不认识。所以,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我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歪理邪说,有些沉不住气似的说。
“可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逼的!”张文娜扔下这句话就走了。学生们定定的看着我,我大声冲学生们吼了声:“读你们的书,一会儿检查背诵!”朗朗的读书声又在身后响起,而我纷乱的心绪却无法平静,这都是哪里跟哪里呀?张文娜在我面前,倒像是个复仇女神似的,怎么是我逼的啊?我还把一个人逼成另一个人了!不就是通过人介绍遇了次面嘛,到现在已是各成其家,为人父母,何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可难道我真的错了?辜负了她吗?我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最后的结论只能是:我不懂女人,真的不懂!看来,学校这个清水衙门,被我不小心弄浑了,我的心此刻也成了一团浆糊。
整整一天,我的思绪都被张文娜的阴影罩着,我甚至能清楚的感到老师们异样的目光在我背后疯狂地扫射。就连马晓英也闭住了她热情的嘴巴瞅我的眼神,像瞅着一个天外来客。好容易捱到了晚上,批了作业,备了会课,坐上床又看了会书,睡意竟然全无,神经系统竟然越来越兴奋。我便下了床,站在黑暗里吸着劣质香烟。我希望风能把我膨胀的大脑吹得平静下来。校长房里灯还亮着,我忽然想去校长那儿坐坐,说说我和张文娜的事。可又一想,怎么说呢?有些事,不说倒还罢了,一说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况且,谁又知道原来的香雪和现在的张文娜又是怎么回事呢?我犹豫着,去还是不去?说还是不说?在犹豫中我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向校长房门口移动着。到了房门口,我终于狠了狠心对自己说:“怕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怕什么?事实就是那样,人家张文娜快人快语的都唱到那份上了,很明显是跟我叫上板了,我藏着掖着不是作茧自缚吗?”这样一想,我便伸出手就要去推横在眼前的门,房子里传出一阵“咯咯”的笑声却让我的手僵在了半空。那不是肖玲熟悉的笑声吗?我还没来得及思索,校长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肖玲啊,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啊!”
“你那两手放轻点,抓着就不放了,使那么大劲,不是你老婆的就不心疼了。”
“我老婆那个软儿吧唧的,哪有你的丰硕饱满,让人抓不够,揉不够的,恨不得吃到肚里去。”
紧接着,我听到了“吧唧吧唧”的吮咂声,伴随着女人放荡压抑的笑声。我脸“腾”地红了,一直红到了脚心。我像个小偷当场被人抓住一样呆若木鸡六神无主。我知道我必须走,必须迅速离开,可我挪不动脚步,我想捂住耳朵,可双臂不听指挥,顽固的垂吊着。我强迫着自己慢慢向后退去,退了几步,转过身轻手轻脚往房间里逃。不料,却撞树上了。走得急了,撞得狠了,嘴里不听使唤地“啊”了一声。然后,我跌坐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强忍着没喊出第二声“啊”。这棵树本来校长说要砍了,长得不是地方。却被我拦了,我说:“学校本来就树少,这棵树正好在两排宿舍中间,等它长大了我们还能乘凉呢。”于是,树留下了,不几年,就长成碗口那么粗了。可今晚,我留下的树,却在关键的时候把倒霉透顶的我撞了。夜深人静,我的惨叫尤为响亮。校长被惊动了,出来站在门口喊了声:“谁?”
我说:“刘老师,是我。”
校长一边往我这边走,一边说:“噢,是李星呀,怎么回事?”校长往我跟前走的过程中,我甚至清楚的听到了他勒紧裤带的声音。
“我,我出来撒尿撞树上了。”我说完后觉得自己还挺聪慧过人,校长信不信就很难说了。
校长竟然柔情似水般把我扶起来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我为了把戏演得逼真些,也佯装着在腰间把裤带紧了紧。可忽然想:不对呀,我是尿之前撞上的还是尿之后撞上的?是刚褪下裤子呢,还是刚提上裤子的?不会是尿的过程中撞上的吧?尿之后撞上的也就算了,尿之前撞上的话,我还得再去尿啊。管它呢,反正是走着撞上的呗,反正也是演戏,就当是尿之后撞上的吧。我用手摸了摸额头,还好,没有包。校长没有丢开扶着我的手,看样子,是想把我一直扶回房间。我说:“没事,刘老师,你进去吧。打扰你休息了,不好意思。”
校长这才松开手,但又关切的问了一句:“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你这娃么,吓了我一跳。”校长曝露出了嗔怪的意思了。
“都怪我,你看,撒个尿都......你进去吧,没事,我是睡糊涂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校长说着,终于回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