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纳曼很快审问完弗兰克,然后是乔,过程并不困难:警方没有证据,没有对这几个孩子不利的证人,没有任何具体的事例。这只是一次非法的审前盘问。他在每个人身上花了20分钟,问他们在莎拉被杀害的那个夜晚去了哪里,谁能证明,那天晚上他们的穿着打扮,他们是否曾经去过妈妈工作的地方,他们认为烟灰缸、蛋杯以及那块手表来自哪里。
那天的黄昏时分两个男孩都在家,晚些时候都出去过,因为警方还不能确定莎拉·埃罗尔的死亡时间,所以暂时还不能排除两人作案的可能性。他们谁也没听说过房子里有钱的事。
麦基奇尼已经生气地回家了,但是莫罗和麦卡锡还在观察室里,看着审讯室里的一举一动。凯先是坐在乔的身边,然后又坐到弗兰克的身边。他们注意到她为了孩子们而强装镇静,好像在午夜审讯残酷的谋杀案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有几次当孩子们看上去很害怕时,她重复同样的话语:“他们只是需要知道不是你,儿子,这样他们就可以找到真正的凶手。”
乔表现得很好,他迎着班纳曼的目光,努力与戈比沟通,多次回答他的问题,但并没有排除他对自己的怀疑。
弗兰克虽然只比乔小一岁,但与乔相比,却显得很不成熟。他吓坏了,不愿回答问题,只是紧绷着脸,怒视着他们,凯不得不多次鼓励他。他应该更自信才是,因为他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他一直在工作,帮饭店送比萨饼,事发当晚始终和一个叫塔姆的胖子呆在车里。他们需要两个人,因为塔姆是店主的姐夫,他需要这份工作,但是因为太胖,爬不动楼梯,所以他拿出工资的一部分让弗兰克当跑腿。弗兰克每晚可以挣10英镑,最后还能得到一块比萨饼。
当讯问结束时,班纳曼告诉弗兰克和凯,他还会再次约见他们,但是今晚他们可以回家了。此时此刻,莫罗凭直觉断定他们是无辜的。她知道家庭成员中如果有一人被包庇情况会是怎样:他们之间没有目光接触,事先排练好针对重要问题的答案,往往是互相附和。
已经是午夜了,班纳曼关掉录音机,取出磁带,放进证据袋。麦卡锡来到走廊上为凯一家人指路,留下莫罗一个人盯着远程监控屏幕。
班纳曼和戈比站起来,伸伸腿,从椅背上取下夹克,收起文件。麦卡锡在门口等着,凯搂着弗兰克的肩膀,让他站起来。“怎么回事?”她问。
班纳曼用宽宏大量的语气说:“你们可以回家了。”
“怎么回家?我没带钱包。”
弗兰克看着她说:“我有公交卡,妈妈。”
“但是它能把我带回家吗?还有乔,”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班纳曼,“我怎么回家?”
她想被送回家。他们永远也不会这么做的。
班纳曼穿上外套,已经快走到门口了,“你不能乘出租车到了家再付钱吗?”
麦卡锡碰了碰凯的胳膊肘,点头示意她出去。
“我家住在八楼,出租车司机不会让我下车的。”
“让孩子上楼拿钱,你呆在车里。”
班纳曼和戈比从她和弗兰克身边挤过去,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莫罗把车上的收音机关掉,她明天一早要飞往伦敦,清晨6点半的航班,应该回家了,但她不能就这样从凯和孩子们身边开过去。这个地段很荒野。光秃秃的没有门窗的墙构成一条条黑暗的小巷,一片片荒地上长满了野生的灌木杂草。这不是一个适合于走夜路的地方。她看见了他们,凯在中间,两个男孩一边一个,三人相拥着走在黑暗的马路上,凯的头前倾,肩膀却低垂着。他们选择了一条最直的路,但是也要走4英里才能到达卡西米克。凯没有乘车的钱。
莫罗在他们前面停下来,拉上手刹。她闭上眼睛,喘了一口气。他们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再次睁开眼睛时,莫罗看到乔透过车窗看着她,皱着眉头。她向后座点点头。他站起来,低声和母亲商量。凯弯下身子,瞪着车里的莫罗,眼睛愤怒而潮湿,然后她再次站起来,和孩子们说了些什么。
弗兰克打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俯身向前,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送你们回家。”
他砰地关上门,但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低声说着什么。莫罗看到凯用手调整了一下肩膀上手提包的带子。
后车门打开了,乔第一个上去,紧靠着车窗,然后凯和弗兰克也上来了。他们关上车门,一个个系好安全带。
在到达拉瑟格伦之前没人说话。莫罗不敢看车内后视镜。她想打开收音机,但是唯恐里面会传出愉快的歌,这会使她显得更加冷酷无情。
终于,乔突然开口了,“你这个人真不错。”
凯低声说:“闭嘴。”
“但事实就是,妈妈,她很正派。”
“该死的混蛋。”凯没有指定车里到底哪个人是该死的混蛋,但她不需要指出来。
这一段路感觉很漫长。有一刻凯哭了,吸着鼻子,很小心地不发出太大的声音。莫罗出于长期以来的习惯还是看了一下后视镜,只见弗兰克的手臂在妈妈的肩上滑动着,安抚着她。莫罗移开目光。她现在本可能已经在家了,本可能已经在温暖的床上与布赖恩相拥了。她在脑海中整理着千头万绪,想出了正当的理由,说服自己,她只是在工作,她要为莎拉做出这些艰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