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家里没事,地里没活,我就骑着摩托去县上看杨雪跟孩子。杨雪说来的时候捎些面。我就驮着一袋面粉乐滋滋的奔驰在西兰路上。母亲这段时间恢复得还行,自己能做着吃了,终于把我从厨男中解放出来了。自从我把打听到的关于小军的消息告诉母亲后,母亲说话竟也流利了许多。我是这么跟母亲说的:那被逮了的阿旦说小军是清白的,跟那事没关系。小军也不是跑了,是去山西找他女朋友去了,他的女朋友叫夏小雪。
母亲听完后,破天荒的就说了一句流利的话:“不知道这个夏小雪,漂亮不漂亮?”
我高兴的拉着母亲的手说:“妈,你把话能说好了。”
母亲笑着,笑着说:“小军哪。”又变回三个字了。
我心里一“咯噔”,但仍笑着看着母亲。
母亲依然笑着,笑着的眼里闪烁着泪花:“我好了。小军没事,我放心了,你也放心吧,我好了。”
骑了大概多一半的路程时,一辆小车在我前边停下了,我以为司机或者坐车的要撒尿什么的,依旧自顾自的骑着车。因为小车停的急,正好在我前面,我还是把速减了一下。经过小车时,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不太相信,回头一看,被摇下的车窗里露出原北村书记硕大的脑袋。我急忙刹住车,说:“书记也上县啊。”
书记问:“干什么去?”
“我媳妇那儿没面吃了,去送点面。”
“一星期了,也该去和爱人团聚团聚。”
“都这年龄了,早没那份激情了。”
“男人四十如虎啊。”
“哈哈,书记你抬举我,借你吉言,我就当回虎去。”
“我一直说想问你个事呢,忙得都没顾得上,正好今天碰上。”
“什么事啊?书记请指示么。”
“你这人么,都出书了也不赠我一本,怕我沾光啊。”
“书记这么说可折煞我了,那点事不值一提。知道你平时很忙,我是怕打扰你,再说,那也不是什么大作。”
“谦虚什么呢,李老师。我是想让你当我们原北学校的校长,借这个机会也把你身子摆正。你要是愿意,我给你活动活动。”
“算了,我不想当,也不是那料,也没有活动资金。听说竞争原北校长的人很多,我能挤得进去啊。”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真的没有活动资金。不当校长的原因前边已经说得很多,在此也就不费话了。
书记感叹着说:“你是大作家嘛,要朝文学方面发展,要潜修,和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
“哪里话,你是不知道我的情况。”
“那好,你再考虑考虑,有这意思的话和我联系,我先走一步。”
书记的车“?溜”就窜出去好远,我心情随着车的远去,忽然就不好了。我这一辈子啊,忙忙碌碌都干了什么呢?我不是不想当官,当官多好啊,舒舒服服地坐在中军帐里传达政策宣读文件制定规章制度,多好啊!可如果这样了,我把家里这一摊子事交给谁?把责任推给谁?对工作的忠,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有家的羁绊,我肯定当不了个好官。我不想成天把孝道挂在嘴上,纵使天已降了大任了,只能如此啊。人生有许多种选择,在忠与孝的夹缝里,我还给自己设定了一个遥远的文学梦,虽然谈不上闭关潜修,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为着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坚持着,放弃了触手可及的仕途。这些我能给谁说呢?我没有因为责任而不去努力工作,也没有因为忘我的工作而不尽孝道,更没有因为梦想而堕落的神经失常。我为自己的坚持和放弃同样感到悲伤。想通了就好,我觉得自己想通了。我这么做,是因为责任,是因为梦想,是因为我无论处在什么位置,都是一位灵魂的工程师,我多崇高啊。我发动了摩托,让心情回到了从家里出发时的状态,马上要见到杨雪和孩子了,我应该高兴起来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