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很快就过去了,星期一忽然就下起了雨。春雨绵绵,丝绸一样触摸着大地和我们这些生灵。就在下午辅导课时,我接了个电话,这个电话又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本来这个事我觉得不值一提,如果提的话,也应该是在张文娜调入原北不久的事。我觉得这事和这部小说关系不大,况且那会儿张文娜刚来原北,和我之间又有说不清道不白的一档子事,再加上肖玲又横插一杠子,我叙述的水平有限,也就没提这事。这个事是我和一个男人的事,这个男人是我姨的儿子,血缘关系按说很浓。因血缘关系的无可挑剔,我才在这事上翻了船。那还是在暑假,姨弟马国良来找我。说是想贷一笔款,要我担保。姨弟两口子在县城办了个烟酒门市,收入不错。这次贷款说是和几个人合伙要办个歌厅,因刚买了房,手头不方便。我很犹豫,但碍于亲情,不便一口回绝。问国良贷多少,国良说:“不多,三四万。”
“这事保险不?”
“现在娱乐方面生意都火爆,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谁都想着隔三岔五娱乐一回,几个人都争着入股呢。”
“那等两天吧,我的身份证因为要评职称,交到教育局了。”
“那行。事也不是很急。”
其实我是给国良撒了谎。国良走后,我心里特别不安,我咋这么冷血的,连亲情都不顾及。细想起来,姨家帮顾过我家不少,父亲刚离世那几年,姨夫又是驮面又是送菜,我盖房的时候,也曾借过国良的钱,难道这么点事我都不能帮帮国良吗?况且又不是借现款,而且现款我也没有。我问杨雪怎么办,杨雪说:“你看着办吧,这事我也不好说,只是姨家帮过咱那么多忙。”
杨雪的回答其实和我想的一样,可见,我们夫妻俩还是有共同之处的。顾忌是顾忌,亲情是亲情,人怎能不念亲情呢?之后,国良又几次打电话问身份证回来了没有,最后一次,我终于说:“回来了,你来吧。”然后,我长长舒了口气,不知是因自己终于不冷血了,还是终于戴上了枷锁。
这天我接的电话是银行打来的,银行的人说国良贷的款期限到了,让我去催国良还贷,他们打电话国良不接。我挺纳闷,国良为什么不接电话?不是说半年就还了吗?我都把事给忘了。我掏出手机,翻出国良的号码,拨了过去。还好,通着呢,国良也接了。没待我开口,国良在那边叫了声“哥”,我说:“国良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半年就还吗?怎么现在还没还啊?”
国良说:“最近有个朋友把我钱借去了说是倒个向,我也正催呢,说是几天时间钱就到位,他给我了我就把那官司完了。”
我说:“你赶紧催,赶紧还,不要再让银行给我打电话了。”
国良说:“好好,我知道,哥,你放心吧,没事。”
打完电话,放下手机,我的手心出汗了。国良那边应承的还行,但我的心已被吊到半空,虽然还是初春,虽然还在细雨蒙蒙,我的手心却出汗了。这天晚上,我就做了个梦。我梦见在一片浩瀚无际的海上,我的那四万元在海上漂啊漂的。我就去追,尽管我跑得气喘吁吁,湿了裤子,湿了上衣,可那一沓钱就是不让我追上,它在我前面一个滚一个滚的越漂越远。我胡乱地喊着叫着,一直喊得我神清气爽,两眼圆睁,翻身坐起。坐起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被子掉在地上了。怪不得这么冷,怪不得做了这么个梦,原来是被子掉了。我拾起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了,就和被子相拥着一块儿坐在床上。我想着刚才那个梦境,想着海上漂着的那一沓钱,想着那钱上,有没有比血还浓的亲情?想着想着,我不知怎么睡着了,就这么坐着睡了,还是和被子一块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