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有例外。
20世纪50年代的“右派”,书上看到的、采访过的、生活中认识的,无不历尽坎坷磨难。好不容易折回原先的轨道,已经半老,伤痕斑驳,物是人非。
没想遇到个例外。
当年他十八九岁,懵懵懂懂,也不知自己错在哪里,铺盖一卷,就下了乡。
生产队将小“右派”安排在一户无儿无女的孤老家,偏偏小“右派”也是父母双亡,唯一的姐姐早已出嫁。两人遂以父子相称。
老人的家简陋却清爽,老人一生从未享受过亲情,对小“右派”好得不得了,每天坐在门边盼他回来。小“右派”也像儿子一样,半夜老人发病,背起老人走十几里路,到镇上医院救回一命。见其心善,历次运动中贫下中农也没怎么难为他。
一晃十年,老人替“儿子”的婚事着急,可那年头的人政治觉悟高啊,别说黄花闺女,即使寡妇小嫂,也不愿嫁一个“犯错误”的人。
恰逢知青下乡,老人看中了一个敦厚的女知青,一问,竟然愿意。原来姑娘喜欢小“右派”有文化,她自己家庭成分也不好,不嫌。
一家三口日子过得有了模样,不久添丁,享受天伦之乐。等到“右派”平反的日子到来,在别人,是终于熬到头,告别一段苦难的日子;在他们,一切仍然延续,爱延续,亲情延续,生活延续。
小“右派”回城恢复工作,在农村20年并没把业务扔掉,很快得到重用。女知青也抽调回城。老人怕给他们添麻烦,不想进城,儿子儿媳哪里依他,专门给他拾掇了个房间。
小夫妻恭恭敬敬侍奉老人直到老人终老,带着子孙年年上坟祭拜。
再说老人所在的农村,山水灵秀成了景区,老人在景区也拥有一方宅基地,小右派夫妻如今都已退休,在当年“接受改造”的地方,享受清静怡情的晚年生活。
善良,本分,不怨,不怒,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