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我很早就发现了这位可怜的的妈妈的厨房哲学,她的厨房技艺着实令人叹服,她是数着米粒做饭的,每天只用一点点东西变戏法似的做出丰富的菜肴,养活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有我这个相貌平平,不懂礼貌的小流浪儿。分给我的每一片面包,在我心中都如岩石般沉重。我决定出去找点活儿干,我要自个儿养活自个儿。
为了不在他家吃饭,我早上起来就躲出去,要是碰上刮风下雨,就到那个大地洞里避—避,听着洞外的倾盆大雨和狂风怒吼,闻着动物尸体的腐烂味儿,我突然顿悟:上大学——美梦恧已,如果我当初去的是波斯,一定比这儿强。我开始发挥我的想象力,幻想自己变成了一个白胡子法师,可以让一粒谷子长成苹果那么大,一个土豆长到一普特重,我在为所有受苦受难的人民寻求出路,我想拯救他们。
我当时很热衷于幻想伟大的冒险事业,因为苦难的生沽需要幻想来调剂。苦难的日子多么漫长。我的幻想已经成癖了。苦难的日子里我变得更加坚强了,我并不奢望他人的救渡,也不渴然的好运降临,生存环境越艰苦,越能磨练人意志,增加人的智慧,这个道理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为了填饱肚皮,我经常到伏尔加河码头上做事,在那儿挣到十五至二十个戈比容易些。因此,我就加入到那些搬运工、流浪汉和无赖的队列中了,我感觉自己仿佛一块生铁投进了燃烧的炉火里,每一天都不深刻的烙印打在我的心上。
那些举止粗野、坦率鲁莽的人群,在我眼前走马灯似地转来转去,我因为有过去的一些经历,很容易和他们步调一致,加上我读过的波莱特·哈特的作品以及其他通俗小说,理会加深了我及他们敢爱恨天不怕地不怕的潇洒人生态度的欣赏,我迫不及待地想融入这个热情的群体之中,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认识了一个专靠偷盗为生的叫做贝什金的人,他上过师范院校,受过良好的教育,现在已经是饱经风霜肺病缠身季,他很机警地劝说我:“你干吗跟女孩儿似的那么涩?是怕别人骂你不老实?老实。对女儿的确资本,但对你——则如同轭子。公牛老实,那它只配吃干草。”
贝什金貌不惊人,一头棕发,脸刮得光光亮亮,让人发为是准备上台的戏了,短小的身材如猫般轻盈灵活。他待我很好,总是以老师和保护人的身份自居,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为我批发点迷津。他书读的很多,人又聪明,他最爱读《蒙特·克利斯托伯爵》。
“这部书主题鲜明,感情丰富,”他说。
他有一好“女人。一讲到女人他就手飞色舞,手舞足蹈,情绪激昂,从他那被打得残疾的躯体里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痉挛。即便如此,我依然全神贯注听他讲话,凭,凭直觉我知道他的语言很美。
“呵,女人。”他满怀激清地说,这里他的脸颊上生出了红晕,两只黑眼睛闪动着光芒,“只要是为女人,我什么事都干。女人就像魔鬼一亲戚,她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罪孽。跟女人恋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
他擅长编故事,不费吹灰之力就鼓捣出妓女们红颜薄命、凄美哀怨的小曲。他编的小曲唱遍了伏加河两岸的所有城市。
下面这首非常流行的小曲就是他的杰作:侬生贫寒家脸蛋儿不漂亮身上没有一件好衣裳就是为了这个,姑娘呀。
没人和你把亲成……
我还认识一个行踪相当诡秘的人,他叫特鲁索夫,对我很好。他比较注重着装,仪表不凡,打扮得很阔绰,有一又音乐家般纤细修长的手。他在海军村开着一间钟表店,实际上他借着这个招牌买卖偷来的赃货。他对我说:“彼什柯夫,你可不能学做扒手。”他很正经地摸了一下他的花白胡顺,然后眯起那双狡黠、傲视法俗双眼,“让我说,你可以另谋出路,你是个品行高洁的人。”
“何谓品行高洁?”
“嗯,怎么说呢,就是只有好奇心,而没有嫉妒心……”这样说我,我实在是爱之有愧,因为我对许多人和事都产生过嫉妨心,举个例子说吧:贝什金说话的艺术和语言的优美,就曾引发我的嫉妒。我还记得他在讲一个爱情故事的时候这样开的头:“在漆黑的夜色中,我像一只躲在树洞里的猫头鹰一样,呆坐在斯维亚什斯克这个荒僻小城的诱店里。
“这时正值十月,外面阴雨连绵,秋风怒号,像是爱邓委屈的鞑靼人拉长了声哀号似的呜呜个没完。
“……这时,她。来了,那么轻盈、亮丽、如初繁荣昌盛的朝霞。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装出的天真纯洁,她用极其真切的语气说:‘我亲爱的,我没有辜负你吧’。虽然我知道她在撒谎,但我还是不可救药地相信她。理智使我清醒,爱情让我迷惑。”
他讲故事时,身体富于节奏地抖动,眼睛眯着,间或轻拍一下自己的**。很投入的样子。
他的声音并不美妙,还略带沙哑,但语言却十分动人,真像夜莺在歌唱。
我还嫉妒过特鲁索夫,他最擅长讲西伯利亚、西哈拉等地的故事,他讲故事的技巧很娴熟,绝对栩栩如生,有身临其境之感。他敢对大主教肆意嘲讽,有一回他竟然偷偷讲到了沙皇亚历山大三世:“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专制魔王。”
我沉得特鲁索夫这个人很像小说中的“小人物”摇身变成胸怀坦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