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风筒?”女郎问。
“不用。”
风筒还是妻子离家出走时留下的。我头发短,用不着吹风。我坐在她身旁,背靠床头闭起眼睛。一闭眼,黑暗中便有各种颜色时闪时灭。想来,我足有好几天没像样睡过觉了,每次躺下都有人来把我叫醒,以致现在一合眼皮,顿时睡意急不可耐地将自已拖进深重的黑暗,犹如夜鬼之手企图把我拉入暗处。我睁开眼睛,双手搓脸。由于时隔好久才洗脸刮须,皮肤紧如鼓面。搓脸简直像在搓别人的脸。被蚂蝗叮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痛。想必两条蚂蝗没少吸我的血。
“嗳,”女郎把书放在一边,“真的不想让人喝**?”
“现在不想。”
“没那个情绪?”
“嗯。”
“不想同我睡觉?”
“现在不想。”
“嫌我胖?”
“哪里,”我说,“你的身子十分诱人。”
“那干吗不想睡?”
“不明白。”我说,“原因我不明白。总觉得现在不该同你睡。”
“是出于道德上的原因?还是因为违背你的生活伦理?”
“生活伦理。”我重复一句。这四个字眼很是不同凡响。我眼望天花板思索了一会。
“不,不是,不是那么回事。”我说,“两码事。可能近乎本能或直感吧。或者同我的记忆倒流有关。很难解释清楚。其实我现在极想同你睡觉,但有某种东西从中作梗,说眼下不到时候。”
女郎胳膊支在枕头上凝视我的脸。
“不是说谎?”
“这方面是不说谎的。”
“真那样想?”
“那样感觉。”
“可有证据?”
“证据?”我愕然反问。
“就是说可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相信你想同我睡觉?”
“已经**。”我说。
“看一眼!”
我略一迟疑,终归还是脱掉裤子亮相。我实在筋疲力尽,无心继续争辩,况且我已不久人世。
“唔。”女郎看着我说,“可以摸摸?”
“不行。”我说,“作为证据总可以了吧?”
“也罢,算啦!”
我提起了裤子。外面传来重型卡车从窗下缓缓驰过的声响。
“什么时候返回你祖父那里?”我试着问。
“睡一会,等衣服干就走。”女郎说,“水要到傍晚才能消,消了才好再经地铁返回。”
“这种天气晾衣服,得等到明天才能干。”
“真的?”她说,“那如何是好?”
“附近有家自动洗衣店,去那里烘干就是。”
“可我没出门衣服啊!”
我歪头想了想,但想不出好办法。结果只好由我跑去自动洗衣店把她的衣服扔进烘干机。我走进卫生间,将她的湿衣服塞入德意志航空公司的塑料袋。然后从剩的衣服中挑出橄榄绿短裤和蓝色带扣开领衫穿了。鞋穿的是茶色皮鞋。这么着,剩给我的宝贵时间的几分之一便将在自动洗衣店那寒伧的电镀椅上毫无价值地消耗掉。时间已指向12点17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