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扬汪本,以手谈自诩。尝游于京洛缙绅间,曾见赏于吴桥某大司马,因称“棋汪”。由是一枰之上,方罫之间,闻汪生之风者,可以不战而先馁。一日,游三楚,寓武昌。太守张公,高手也,癖于木野狐。因与汪弈,三战三北,汪胜气临之。太守衔汪,因欲得一胜汪者以快意,而卒寥寥。
张于静夜,灯前覆汪胜局,反覆凝思,计无所出。一婢年十五,名翠柳,慧而能。捧茗在张公侧久立,乃曰:“莲漏三滴,犹抱石子不寐,夫人将不耐等矣。”张不答。翠柳指局曰:“但此间争一着先耳。”张恍然。遂命与弈,终局翠胜,张大喜,抱之膝间,曰:“可儿,明日当与汪弈,为我一洗前辱。”
辰起,请汪及众宾至,复布局,曰:“今日有小女子学步者,愿先生教之。”汪漫应焉。张公呼翠柳出,汪视之,垂髫丫髻儇婢也。立案前,入局即持白子曰:“棋让一先。先生请下黑子,可以前驱胜我也。”汪颔之。甫三四着,汪色变。翠曰:“先生面頳矣。”翠上下嬉顾,略不经意,而子落枰间,一座皆惊。翠又曰:“先生汗出矣。”汪頳颜沉思,下子愈迟。翠随手掷之,疾若鹘落。既而翠柳棋声乃与笑声丁丁格格相酬答;汪如木偶,子更无着处。翠以手自捏其凤翘曰:“先生坐,亦知立者苦否?”众粲然。而汪神丧志沮,辙乱旗靡。忽为翠柳于西北角上劫去十数子,如方塘一鉴,白鹭数点而已。翠乃以长袖自掩其口,胡卢曰:“先生负矣!先生负矣!”零碎连步以入。汪目望洋,不知所为,是局固未终也。汪蹩躄返寓,明日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