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夫人闵柔轻声说道:“师哥,这位是鹰爪门的周牧周老爷子。”
她话声虽低,周牧却也听见了,不禁微感得意:“冰雪神剑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头。”忙接口道:“不敢,金刀寨周牧拜见石庄主、石夫人。”说着又弯了弯腰。
石清向着众盗伙微笑道:“众位朋友正用早膳,这可打扰了,请坐,请坐。”转头对周牧道:“周朋友不必客气,愚夫妇和贵门‘一飞冲天’庄震中庄兄曾有数面之缘,说起来大家也都不是外人。”
周牧道:“‘一飞冲天’是在下师叔。”暗道:“你年纪比我小着一大截,却称我庄师叔为庄兄,那不是明明以长辈自居吗?”想到此节,更觉对方此来只怕不怀好意,心下更多了一层戒备。武林中于“辈份”两字看得甚重,晚辈遇上了长辈固然必须恭敬,而长辈吩咐下来,晚辈也轻易不得违拗,否则给人说一声以下犯上,先就理亏。
石清见他脸色微微一沉,已知其意,笑道:“这可得罪了!
当年嵩山一会,曾听庄兄说起贵门武功,愚夫妇佩服得紧。我忝在世交,有个不情之请,周世兄莫怪。”他一改口称之为“周世兄”,更是以长辈自居了。
周牧道:“倘若是在下自己的事,冲着两位的金面,只要力所能及,两位吩咐下来,自是无有不遵。但若是敝寨的事,在下职位低微,那可做不得主了。”
石清心道:“这人老辣得紧,没听我说甚么,先来推个干干净净。”说道:“那跟贵寨毫无干系。我要向周世兄打听一件事。愚夫妇追寻一个人,此人姓吴名道通,兵器使的是一对判官笔,身材甚高,听说近年来扮成了个老头儿,隐姓埋名,潜居在汴梁附近。不知周世兄可曾听到过他的讯息吗?”
他一说出吴道通的名字,金刀寨人众登时耸动,有些立时放下了手中捧着的面碗。
周牧心想:“你从东而来,当然已见到了吴道通的尸身,我若不说,反而显得不够光棍了。”当即打个哈哈,说道:“那当真好极了,石庄主、石夫人,说来也是真巧,姓周的虽然武艺低微,却碰上给贤夫妇立了一场功劳。这吴道通得罪了贤夫妇,我们金刀寨已将他料理啦。”说这几句话时,双目凝视着石清的脸,瞧他是喜是怒。
石清又是微微一笑,说道:“这吴道通跟我们素不相识,说不上得罪了愚夫妇甚么。我们追寻此人,说来倒教周世兄见笑,是为了此人所携带的一件物事。”
周牧脸上肌肉牵动了几下,随即镇定,笑道:“贤夫妇消息也真灵通,这个讯息嘛,我们金刀寨也听到了。不瞒石庄主说,在下这番带了这些兄弟们出来,也就是为了这件物事。
唉,不知是哪一个狗杂种造的谣,却累得双笔吴道通枉送了性命。我们二百多人空走一趟,那也罢了,只怕安大哥还要怪在下办事不力呢。江湖上向来谣言满天飞,倘若以为那件物事真是金刀寨得了,都向我们打起主意来,这可不冤么?张兄弟,咱们怎么打死那姓吴的,怎样搜查那间烧饼铺,你详详细细的禀告石庄主、石夫人两位。”
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说道:“那姓吴的武功甚是了得,我们李大元李头领的性命送在他的手下。后来周头领出手,双掌将那姓吴的震下屋顶,当时便将他震得全身筋折骨断,五脏粉碎……”此人口齿极是灵便,加油添酱,将众盗伙如何撬开烧饼铺地下的砖头、如何翻倒面缸、如何拆墙翻炕,说了一大篇,可便是略去了周牧取去吴道通背上包裹一节。
石清点了点头,心道:“这周牧一见我们,始终是全神戒备,惴惴不安。玄素庄和金刀寨向无过节,若不是他已得到了那物事,又何必对我们夫妇如此提防?”他知这伙人得不到此物便罢,若是得了去,定是在周牧身边,一瞥之间,但见金刀寨二百余人个个壮健剽悍,虽无一流好手,究竟人多难斗。适才周牧言语说得客气,其中所含的骨头着实不少,全无友善之意,自也是恃了人多势众,当下脸上仍是微微含笑,手指左首远处树林,说道:“我有一句话,要单独和周世兄商量,请借一步到那边林中说话。”
周牧怎肯落单,立即道:“我们这里都是好兄弟、好朋友,无事不可……”下面“对人言”三字尚未出口,突觉左腕一紧,已被石清伸手握住,跟着半身酸麻,右手也已毫无劲力。
周牧又惊又怒,自从石清、闵柔夫妇现身,他便凝神应接,不敢有丝毫怠忽,哪知石清说动手便动手,竟然捷如闪电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这等擒拿手法本是他鹰爪门的拿手本领,不料一招未交,便落入对方手中,急欲运力挣扎,但身上力气竟已无影无踪,知道要穴已为对方所制,霎时间额头便冒出了汗珠。
石清朗声说道:“周世兄既允过去说话,那最好也没有了。”回头向闵柔道:“师妹,我和周世兄过去说句话儿,片刻即回,请师妹在此稍候。”说着缓步而行。闵柔斯斯文文的道:“师哥请便。”他两人虽是夫妇,却是师兄妹相称。
金刀寨众人见石清笑嘻嘻地与周牧同行,似无恶意,他夫人又留在当地,谁也想不到周牧如此武功,竟会不声不响的被人挟持而去。
石清抓着周牧手腕,越行越快,周牧只要脚下稍慢,立时便会摔倒,只得拚命奔跑。从火堆到树林约有里许,两人倏忽间便穿入了林中。
石清放脱了他手腕,笑道:“周世兄……”周牧怒道:“你这是干甚么?”右手成抓,一招“搏狮手”,便往石清胸口狠抓下去。
石清左手自右而左划了过来,在他手腕上轻轻一带,已将他手臂带向左方,一把抓拢,竟是一手将他两只手腕都反抓在背后。周牧惊怒之下,右足向后力踹。
石清笑道:“周世兄又何必动怒?”周牧只觉右腿“伏兔”“环跳”两处穴道中一麻,踹出的一脚力道尚未使出,已软软的垂了下来。这一来,他只有一只左脚着地,若是再向后踹,身子便非向前俯跌不可,不由得满脸涨得通红,怒道:“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