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道:“吴道通身上的物事,周世兄既已取到,我想借来一观。请取出来罢!”周牧道:“那东西是有的,却不在我身边。你既要看,咱们回到那边去便了。”他想骗石清回到火堆之旁,那时一声号令,众人群起而攻,石清夫妇武功再强,也难免寡不敌众。
石清笑道:“我可信不过,却要在周世兄身边搜搜!得罪莫怪。”
周牧怒道:“你要搜我?当我是甚么人了?”
石清不答,一伸手便除下了他左脚的皮靴。周牧“啊”的一声,只见他已从靴筒中取了一个小包出来,正是得自吴道通身上之物。周牧又惊又怒,又是诧异:“这……这……他怎地知道?难道是见到我藏进去的?”其实石清一说要搜,便见他目光自然而然的向左脚一瞥,眼光随即转开,望向远处,猜想此物定是藏在他左足的靴内,果然一搜便着。
石清心想:“适才那人叙述大搜烧饼铺的情景,显非虚假,而此物却在你身上搜出,当然是你意图瞒过众人,私下吞没。”
左手三指在那小包外捏了几下,脸色微变。
周牧急得涨红了脸,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便要呼叫求援。
石清冷冷的道:“你背叛安寨主,宁愿将此事当众抖将出来,受那斩断十指的刑罚么?”周牧大惊,情不自禁的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石清道:“我自然知道。”松指放开了他双手,说道:“安金刀何等精明,你连我也瞒不过,又岂能瞒得过他?”
便在此时,只听得擦擦擦几下脚步声轻响,有人到了林外。一个粗豪的声音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多承石庄主夸奖,安某这里谢过了。”话声方罢,三个人闯进林来。
周牧一见,登时面如土色。这三人正是金刀寨的大寨主安奉日、二寨主冯振武、三寨主元澄道人。周牧奉命出来追寻吴道通之时,安寨主并未说到派人前来接应,不知如何,竟然亲自下寨。周牧心想自己吞没此物的图谋固然已成画饼,而且身败名裂,说不定性命也是难保,情急之下,忙道:“安大哥,那……那……东西给他抢去了。”
安奉日拱手向石清行礼,说道:“石庄主名扬天下,安某仰慕得紧,一直无缘亲近。敝寨便在左近,便请石庄主和夫人同去盘桓数日,使兄弟得以敬聆教训。”
石清见安奉日环眼虬髯,身材矮壮,一副粗豪的神色,岂知说话却甚是得体,一句不提自己抢去物事,却邀请前赴金刀寨盘桓。可是这一上寨去,哪里还能轻易脱身?拱手还礼之后,顺手便要将那小包揣入怀中,笑道:“多谢安寨主盛情……”
突然间青光闪动,元澄道人长剑出鞘,剑尖刺向石清手腕,喝道:“先放下此物!”
这一下来得好快,岂知他快石清更快,身子一侧,已欺到了元澄道人身旁,随手将那小包递出,放入他左手,笑道:“给你!”元澄道人大喜,不及细想他用意,便即拿住,不料右腕一麻,手中长剑已被对方夺去。
石清倒转长剑,斫向元澄左腕,喝道:“先放下此物!”元澄大吃一惊,眼见寒光闪闪,剑锋离左腕不及五寸,缩手退避,均已不及,只得反掌将那小包掷了回去。
冯振武叫道:“好俊功夫!”不等石清伸手去接小包,展开单刀,着地滚去,径向他腿上砍去。石清长剑嗤的一声刺落,这一招后发先至,冯振武单刀尚未砍到他右腿,他长剑其势便要将冯振武的脑袋钉在地下。
安奉日见情势危忽,大叫:“剑下……”石清长剑继续前刺,冯振武心中一凉,闭目待死,只觉颊上微微一痛,石清的长剑却不再刺下,原来他剑下留情,剑尖碰到了冯振武的面颊。立刻收势,其间方位、力道,竟是半分也相差不得。跟着听得搭的一声轻响,石清长剑拍回小包,伸手接住,安奉日那“留情”两字这才出口。
石清收回长剑,说道:“得罪!”退开了两步。
冯振武站起身来,倒提单刀,满脸愧色,退到了安奉日身后,口中喃喃说了两句,不知是谢石清剑下留情,还是骂他出手狠辣,那只有自己知道了。
安奉日伸手解开胸口铜扣,将单刀从背后取下,拔刀出鞘。其时朝阳初升,日光从林间空隙照射进来,金刀映日,闪闪耀眼,厚背薄刃,果然好一口利器!安奉日金刀一立,说道:“石庄主技艺惊人,佩服,佩服,兄弟要讨教几招!”
石清笑道:“今日得会高贤,幸也何如!”一扬手,将那小包掷了出去。四人一怔之间,只听得飕的一声,石清手中夺自元澄道人的长剑跟着掷出,那小包刚撞上对面树干,长剑已然赶上,将小包钉入树中。剑锋只穿过小包一角,却不损及包中物事,手法之快,运劲之巧,实不亚于适才连败元澄道人、冯振武的那两招。
四人的眼光从树干再回到石清身上时,只见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通体墨黑的长剑,只听他说道:“墨剑会金刀,点到为止。是谁占先一招半式,便得此物如何?”
安奉日见他居然将已得之物钉在树上,再以比武较量来决定此物谁属,丝毫不占便宜,心下好生佩服,说道:“石庄主请!”他早就听说玄素庄石清、闵柔夫妇剑术精绝,适才见他制服元澄道人和冯振武,当真名下无虚,心中丝毫不敢托大,刷刷刷三刀,尽是虚劈。
石清剑尖向地,全身纹风不动,说道:“进招罢!”
安奉日这才挥刀斜劈,招式未老,已然倒翻上来。他一出手便是生平绝技七十二路“劈卦刀”,招中藏套,套中含式,变化多端。石清使开墨剑,初时见招破招,守得甚是严谨,三十余招后,一声清啸,陡地展开抢攻,那便一剑快似一剑。安奉日接了三十余招后,已全然看不清对方剑势来路,心中暗暗惊慌,只有舞刀护住要害。
两人拆了七十招,刀剑始终不交,忽听得叮的一声轻响,墨剑的剑锋已贴住了刀背,顺势滑了下去。这一招“顺流而下”,原是以剑破刀的寻常招数,若是对手武功稍逊,安奉日只须刀身向外掠出,立时便将来剑荡开。但石清的墨剑来势奇快,安奉日翻刀欲荡,剑锋已凉飕飕的碰到了他的食指。安奉日大惊:“我四根手指不保!”便欲撒刀后退,也已不及。心念电转之际,石清长剑竟然硬生生的收住,非但不向前削,反而向后挪了数寸。安奉日知他手下容情,此际欲不撒刀,也可不得,只得松手放开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