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田思思立刻回过头。
一回头也就看到了杨凡。
杨凡还是老样子,大大的头,圆圆的脸,好像很笨很胖的样子。
但田思思现在居然一点也不觉得他难看了。
她只觉得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温暖之意,非但温暖,而且愉快。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忽又寻回了他所失去的最心爱的东西一样。
她几乎忍不住要叫起来,跳起来。
但她却扭回了头,而且板起了脸。
因为杨凡好像并没有看见她,也没有注意她。
杨凡正在跟别的人说话。
在他心目中,全世界的人好像都比她重要得多。
田思思忽然一点也不空虚了,为什么?因为她已装了一肚子气,气得要命。
秦歌微笑着,道:“现在你总该知道他是谁了吧?”
田思思冷笑道:“我只知道你活见了大头鬼。”
她忍不住又问道:“你最佩服的人真是他?”
秦歌点点头。
田思思道:“刚才救你的人也是他?”
秦歌微笑道:“而且,昨天晚上怕你着凉的人也是他。”
田思思涨红了脸,道:“原来你看见了。”
秦歌道:“我只好装作没看见。”
田思思瞪着他,恨恨地道:“你们是不是早就认得的?”
秦歌道:“我若不认得他,就不会佩服他了。”
他微笑着,又道:“一个真正值得你佩服的人,总是要等到你已认得他很久,才会让你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的。”
杨凡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田思思本来知道得很清楚——
他是名门之子,也是杨三爷千万家财的唯一继承人,本来命中注定就要享福一辈子的。
可是他偏偏不喜欢享福。
很小的时候,他就出去流浪,出去闯自己的天下。
他拜过很多名师学武,本来是他师傅的人,后来却大都拿他当朋友。
吃喝嫖赌,他都可以算是专家。有一次据说曾经在大同的妓院连醉过十七天,喝的酒足够淹死好几个人。
但有时他也会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和尚庙里,也不知他是为了想休息休息,还是在忏悔自己的罪恶。
他的头很大,脸皮也不薄。
除了吃喝嫖赌外,他整天都好像没什么别的正经事做。
这就是杨凡──田思思所知道的杨凡。
她知道得可真不少。
但现在她忽然发现,她认得他愈久,反而愈不了解他了。
这是不是因为她看得还不够清楚?
田思思瞪大了眼睛,看看杨凡。
他还站在那里跟别人说话。说话的声音很低,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他做事好像总有点神秘的味道。
跟他说话的这个人,本来是五六个人坐在那里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别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还坐在那里吃面。
他肚子真不小,面前的空碗已堆了六七个。
杨凡走过来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啃猪脚,看见杨凡,就立刻站起来,说话的态度好像很恭敬。
除了田思思之外,每个人对杨凡好像都很尊敬。
但他们在那里究竟说什么呢?为什么唠唠叨叨的一直说个没完?
田思思忽然叫了起来,大声道:“杨凡,能不能先过来一下子?”
杨凡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还皱了皱眉。
跟他说话的那个人却赔着笑点了点头,又轻轻说了两句话,就一拐一拐地走了。
田思思这才发现他是个跛子──一个又高又瘦的跛子。
这人一定好几天没吃饭,所以捉住机会,就拼命拿牛肉面往肚子里塞。
田思思撇了撇嘴,冷笑道:“我真不懂,他跟这种人有什么话好说的。”
这句话没说完,杨凡已走过来,淡淡道:“你认得那个人?”
田思思道:“谁认得他?”
杨凡道:“你既然不认得他,怎么知道他是哪种人?”
田思思道:“他是哪种人,有什么了不起?”
杨凡道:“嗯,真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他若想跟我说话,就是说三天三夜,我也会陪着他的。”
田思思的火更大了,道:“他说的话真那么好听?”
杨凡道:“不好听,但却值得听。”
他悠悠地接着道:“值得听的话,通常都不会很好听。”
田思思冷笑道:“有什么值得听的?是不是告诉你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女人?”
秦歌忽然笑了。
田思思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秦歌笑道:“我在笑你们。”
田思思道:“笑我们?我们是谁?”
秦歌道:“就是你跟他。”
他微笑着,又道:“你们不见面的时候,彼此都好像想念得很,一见面,却又吵个不停……”
田思思板起了脸,大声道:“告诉你,我是我,他是他,八棍子也打不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