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时间终于到了,简宏成扶着把手呼呼喘气,好一会儿才抓起毛巾准备下来,这才感觉到身后有人。他惊讶地看清,这是陈昕儿。他就没再看一眼,顾自擦脸上的汗,随口问一句:“这么快来了?小地瓜一起来了没?”
陈昕儿道:“我清早到,是你的司机去接我。小地瓜还是寄托在你朋友那儿,小地瓜喜欢他们。”
“噢。”简宏成擦完脸接着擦手,开始往外走,一边做个手势让陈昕儿跟上,“我请律师过来确认一下具体手续。如果可以,今天就把结婚证办了,省得夜长梦多……”但简宏成走到门边却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陈昕儿呆在原地没挪窝。“怎么,反悔?那就算了。我让司机过来找你。”
陈昕儿咬了咬嘴唇,依然没挪窝,“哪怕只是高中同学,见面是不是也该关心一下我累不累,住哪儿,早饭吃了没。”
简宏成被问得一愣,“对了,你出国那么多天,家里一时没法住进去。我让助理替你安排。直接说不就是了。”但简宏成发现陈昕儿依然不挪窝,只得也站住了。“还有什么?”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查阅电邮。自始至终,简宏成没拿正眼看一眼陈昕儿。
陈昕儿直觉得自己特别傻,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关心,可别说是关心,连个正眼都没有。原来以前简宏成的笑脸都是给小地瓜的,她落单时候就享受不到。无奈,她只能再度失望,再度放弃努力。“我的户口在上海,一直没移过来。要么我去上海拿了什么证明之后来深圳办登记,要么你在深圳拿了什么证明之后到上海办登记。你看?”
“后者吧,我正好过两天要去上海出差。不知道你今天来,我立刻让助理给你打些零用钱。唔,我有个会见……我先走一步,具体你有什么要求都跟助理说。”
眼看着简宏成要走,陈昕儿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当初我好好的在上海工作,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单位?为什么看见我高兴得手舞足蹈连请我吃三天晚饭?我一直想弄清楚,你究竟是不是故意?”
简宏成皱眉想了一下,道:“我一贯为人摆在这儿,请你自己评判。你想太多,可全都没想到点上。我来不及了,不好意思。”
“我告诉宁宥我跟你结婚了。”陈昕儿抢着说。
简宏成又是止步,手指在门把上弹了几下,扭头,这下是正眼盯着陈昕儿,但什么都没说,直盯得陈昕儿脸上变色,他才转身走了。
简宏成一走,陈昕儿腿一软,踉跄了几步走到窗边,扶窗台站住。她深深呼吸好几下还无法抑制胸口剧烈的起伏,只好放弃坚强,慢慢蹲下坐到地板上。“感情?错了……错了。”
助理开门进来,一看情形不对,立刻退出。陈昕儿却反而笑起来,这下好了,“陈太”这个美丽的肥皂泡也戳破了。她扶墙站起来,挺起胸膛走出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微笑道:“请司机立刻送我去机场,我到上海办手续。请帮我买好机票,订的宾馆最好在静安一带。谢谢。”
助理也装什么都没看到,将吩咐记录下来。等电梯到时,她立刻恭送陈昕儿进去。陈昕儿扭头看一眼助理拦在电梯门上的纤纤玉手,这不,依然是陈太的待遇。即使助理见识到她和简宏成的纠纷,可只要她还是简宏成的太太!就那么简单。
电梯里的陈昕儿冷笑,“谢谢你破天荒第一次替我扶电梯门。”陈昕儿收起所有涵养,冷笑盯着助理尴尬得通红的脸,直至电梯门关上。她知道助理不可能还嘴,因为她是陈太——
司机与助理不同,司机对陈昕儿一向礼遇,送飞机一向是帮她提着行李将她送到最后一道门前,等她进去了才走。因此陈昕儿也不会如对待助理一样地对待司机,她与司机有说有笑很是随意。
“陈姐从上海回去?”
“谁说回去啊,我去上海办些事。”
“哈哈,还以为小地瓜没跟着来,陈姐肯定来了就走,不会多停留。那还是从香港走?我把哪天留出来?”
“这回的时间很难定呢,要办好几件事……”陈昕儿直着眼睛盯着前方,发了会儿呆,牙关一咬,决定还是说出来,“我户口在上海,过两天宏成也会过去——我们会办一下登记。然后总得请几个朋友什么的。”
“哎呀,这么好消息。恭喜陈姐,那以后要叫简太了。简太,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一天,可还是替你高兴啊。”
陈昕儿跟着一起笑,但脸上有些僵硬。简太?不是陈太?她忽然若有所悟。“可是好好姓了那么多年的陈,忽然要改叫简太了,真不习惯呢。刚才助理陈太长陈太短的,我还一直没反应过来……不对啊,助理应该不会弄错称呼。”
司机连忙打圆场,“这么多年都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再说我老婆就说了,凭什么跟老公的姓啊,那是香港那边习惯,咱大陆不行。”为岔开话题帮助理脱身,司机更是舌灿莲花,“但我跟老婆说了,你别不服气,跟老公姓啊,戴戒指啊,还有把亲朋好友都叫来办一场啊,都是为女的好。为什么啊?挂上男人的姓,以后男人的朋友一看就知道你是谁的老婆,你想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得给你几分面子,是吧。还有叫来那么多人办婚礼,你说那么多人知道我们结婚了,我出去干坏事总得掂量掂量,是吧。就算是感情不好了,轻易也不敢离婚,你姓着我的姓呢,还有那么多知情人看着呢,变来变去不容易啊。陈姐你看,我老婆一听嘿有道理,服了。哈哈。”
陈昕儿最先是敷衍地听着,可越听,越是醍醐灌顶的感觉,眼前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一条生路,一条爽快的路。她由衷地真笑了,“你是说得真好,看起来传统沿用至今还是有其合理性的。简太,听着有点儿怪呢。”
“可合情合理。”
陈昕儿不禁想到刚才简宏成对她的冷落。她心里玩味着,回想着司机的话,若有所思地笑了。
宁宥下班挺晚,今天与同事讨论一个设计的可行性,以往她都游刃有余,可最近心烦意乱,睡眠不足,听着那些年轻同事跳跃式的思维,她有点儿跟不上趟儿,因此觉得特别累。由于她没了一锤定音的自信,这个会议就越是意见纷纭,她的脑子越是乱。会议开到天暗还没定论,她只得宣布散会,明天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