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械斗的过程中,双方的最高头目都没有出现。赖和尚在自己家躺着,赵刺猬仍在吴老贵家让李家少奶奶给掐头。战斗结束,两人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听取冯麻子和李葫芦的汇报。从战斗一开始,到规模扩大,赵刺猬一直担心自己的队伍打不过人家,像上次因为鸡蛋打仗一样窝囊。当听这次因为猪自己的队伍打胜了,心中十分高兴,说:
李葫芦到底卖过几天油,他已看出赖和尚脸上有些不高兴,也觉出了卫东太忘乎所以,说话不注意。于是他说:
"他两口跑到了他们队部,怎么办?"
"其实夺权十分简单,咱们人多,像今天这样,把他们的人一包围,大喇叭喊着,再撂翻他几个,还怕他不交出公章?他不交公章连他也撂翻!要是你老叔犯痔疮,不方便,你不用动,由我跟李葫芦去指挥就行了,保证把权给你夺回来!"
"记着用柳条抽他,问他还夺权不夺权了!"
"你们把石头媳妇打晕了吗?"
"想不到真要完了!"
卫东说:
"我血债累累?打仗的时候我在场吗?咱俩不知谁血债累累呢!"
"什么,你倒说我是凶手?权还没夺过来,你倒血口喷人了!我说不过你,我不跟你说,我今天先捉走砖头两口拉倒!"
夺权开始了。
赵刺猬挥着手说:
但砖头觉得全队的人都参加了"锷未残",自己一个人参加赖和尚恐怕不好,媳妇说:
这样,砖头只好参加赖和尚,成了"偏向虎山行战斗队"的队员。兄弟俩自参加不同的派别,一个拥护赵刺猬,一个拥护赖和尚,双方都盼望自己的一派胜利,好压倒对方。他们共同居住的院子,还是父亲张拳头创下的。自兄弟俩闹纠纷以后,院子显得很乱,一地的鸡屎、杂草和猪粪。两家虽然有分歧,但两家的母鸡、猪、狗不懂事,还常在一块玩。两家的狗常在一起抢东西吃,两家的鸡常在一块做伴下蛋。为了狗食和鸡蛋的归属,两个媳妇常在一起骂架。"文化大革命"刚开始,赵刺猬一派在村里势力大,石头参加的是赵刺猬,大媳妇在吵架中就稍占上风,有时有事没事还跐着门槛骂:
接着开始在地上转。转了半天,突然对冯麻子说:
"你要参加赵刺猬,我就不跟你个龟孙过!"
"向赵刺猬讨还血债!"
"管谁不想管,只是你们这是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叫俺如何管?"
"她先下的手!她仗着谁的势力,这么猖狂!"
赵刺猬朝他们两人脸上一人啐了一口唾沫:
于是到自己住室去了一趟,然后来到院子,不慌不忙打开了"咚咚"响的大门,从院子里走出来,走到了灯笼火把下。赵刺猬突然从院子里主动出来,令灯笼火把下的人吃了一惊。抬大木桩的人也愣到了那里。所以一时倒没了口号声,也没人说话,都看着他。人群中惟有赖和尚没有吃惊,也没看赵刺猬,他在看地上的尸首。赵刺猬倒没看众人,只看着赖和尚,对赖和尚说:
砖头和砖头媳妇在屋里异口同声答:
一场混战,双方各有损伤。"偏向虎山行"、"捍卫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造反团"到底人多,又有喇叭助威,取得了战斗的胜利。"锷未残"这边人少,伤的较多,其中两个脑袋开花,三个腿被打断了,一个腰被打坏了,都血里糊拉的,金宝的脸、眼睛也被打肿了,脑袋上开了两个口子,往下淌血。"偏向虎山行"、"捍卫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造反团"的人也伤了几个,其中一个脑袋开花,其它都比较轻。在这次混战中,石头媳妇又被砖头扇了一巴掌,又晕了过去,这次没醒来;砖头在扇石头媳妇时,被石头从背后拍了一铁锹,头上开了花,也晕倒在地。混战结束,两派各自抬着自家的伤员,急忙奔了 公社卫生院。
死者家属觉得赖和尚说得有道理,一哄而出,抬尸首的抬尸首,喊人的喊人,要到 赵刺猬家门口。赖和尚也下了地,带头走在前边,同时让李葫芦去开大喇叭,让卫东卫彪在队伍里领群众呼喊口号。
金宝说:
卫东听到金宝叫自己过去名字,感到非常恼怒,又见金宝说话这么不讲礼貌,弄个柳条在他脸前晃,心中更加生气。这老王八真是活腻了,哪天把权夺过来,一定要好好用柳条教训他。但卫东现在没有发火,而是将膀子架起来,对金宝嬉皮笑脸,说:
"你们俩跟谁打架了?"
"老叔,不得了,咱们的人都让人家打倒了!"
接着又转身向屋里的砖头和砖头媳妇:
接着让老婆把刚才发生的事哭诉了一遍。
"×你们的妈,你们的人又不是我杀的,找我哭有什么用?赵刺猬的人杀了人,你们怎么不找他去?把尸首抬到他家门口,看他怎么办?"
"咱跟他有仇,门牙都让他打去了,咱不能跟他一派!"
本来赖和尚没想这么早夺权。虽然县上、公社、周围别的村,已经有许多夺权的,但赖和尚跟李葫芦、卫东、卫彪定下的夺权日子是八月一日。"偏向虎山行"和"捍卫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造反团"两个组织的群众也是这么准备的。赖和尚认为八月一日是毛主席搞秋收起义的日子,搞事情容易成功,倒不在乎早两天晚两天。但先因为村里一只鸡蛋,后因为村里一只猪,在七月中旬,夺权竟出乎意料地提前了。
七月十三日,院子里有鸡在草屋下了一个蛋。听到鸡叫,大媳妇二媳妇同时从屋里出来,看这只蛋到底是谁家的鸡下的。两人跑到蛋前,蛋前站着两只母鸡,一只是大媳妇的,一只是二媳妇的,于是发生了纠纷,大媳妇说这只蛋是她家的母鸡下的,二媳妇说这只蛋是她家的母鸡下的。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那时大媳妇在院子里占上风,鸡蛋 就被大媳妇捡去了;这次二媳妇认为自己这边快夺权了,该占上风,这只鸡蛋也该归自己捡去。可这次这只鸡蛋确实是大媳妇家的鸡下的,因为她家的鸡下蛋有一个特征:鸡蛋上有血丝。这次这只鸡蛋就有血丝,如果平白无故捡去,就太没有道理。两人先是争吵,后开始厮打。厮打一阵,地上的鸡蛋已经被两人来回翻滚的身子压碎了。这时老二砖头从自己战斗队开完会回家,见两个媳妇在一起打,便跑上去劝架。他一劝架,二媳妇便不和大媳妇打了,照丈夫脸上就是一巴掌:
这时砖头媳妇在屋里喊:
等等。
赵刺猬搓着手说:
"我的妈,真闹成大事了!"
金宝、冯麻子这时都已喝得有些脸红,金宝听后挠着头说:
"没有!"
赖和尚躺在床上没动。听到今天混战取得了胜利,他心里也有些高兴,他问了问自己这边伤了几个人,是否都送到了医院?但他对今天混战的起因有些不满意,说打就打 ,何必因为一只鸡蛋?理由听起来有些不大方。不过既然打过了,又取得了胜利,也就算了。但他对卫东提出要乘胜追击,提前夺权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说好八月一号,就是八月一号,哪里差这几天?再说自己现在正犯痔疮,如何到现场指挥?大概卫东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