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惕然惊惧,道:“你说得对,不如我不学这套刀法,请你奶奶另教别的。”
阿绣摇头道:“她金乌派的武功,就只这套刀法,别的没有了。再说,不论什么武功,
一定会伤人杀人的。不能伤人杀人,那就不是武功了。只要你和人家动手之时,处处手下留
情,记着得饶人处且饶人,那就是了。”石破天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很好!
阿绣,你真聪明,说得出这样好的话。”阿绣微笑道:“我岂有这般聪明,想得出这样的话
来?那是有首诗的,叫什么‘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石破天问道:“什么有首诗?”他连字也不识,自不知什么诗词歌赋。
阿绣向他瞧了一眼,目光中露出诧异的神色,也不知他真是不懂,还是随口问问,当下
也不答言,沉吟半晌,说道:“要能天下无敌手,那才可以想饶人便饶人。否则便是向人家
求饶,往往也不可得。大粽……”突然间嫣然一笑,道:“我叫你‘大哥’好不好?那是
‘大粽子哥哥’五个字的截头留尾,叫起来简便一点。”也不等石破天示意可否,接着道:
“我要你饶人,但武林中人心险诈,你若心地好,不下杀手,说不定对方乘机反施暗算,那
可害了你啦。大哥,我曾见人使过一招,倒是奥妙得很,我比划给你瞧瞧。”
她说着从石破天身旁拿起那把烂柴刀,站起身来,缓缓使个架式,跟着横刀向前推出,
随即刀锋向左掠去,拖过刀来,又向右斜刺,然后运刀反砍,从自己眉心向下,在身前尺许
处直砍而落。石破天见她衣带飘飘,姿式美妙,万料不到这样一个娇怯怯的少女,居然能使
这般精奥的刀法,只看得心旷神怡,就没记住她的刀招。
阿绣一收柴刀,退后两步,抱刀而立,说道:“收刀之后,仍须鼓动内劲,护住前后左
右,以防敌人突施偷袭。”却见石破天呆呆的瞧着自己出神,显是没听到自己说话,问道:
“你怎么啦?我这一招不好,是不是?”
石破天一怔,道:“这个……这个……”阿绣嗔道:“我知道啦,你是金乌派的开山大
弟子,压根儿就没将我这些三脚猫的招式放在眼里。”石破天慌了,忙道:“对不起,
我……我瞧着你真好看,就忘了去记刀法。阿绣姑娘,你……你再使一遍。”
阿绣佯怒道:“不使啦!你又叫我‘阿绣姑娘’!”石破天伸指在自己额头上打个爆
栗,说道:“该死,老是忘记。阿绣,阿绣!你再使一遍吧。”
阿绣微笑道:“好,再使一遍,我可没气力再使第三遍啦。”当下提起刀来,又拉开架
式,横推左掠,右刺反砍,下斫抱刀,将这一招缓缓使了一遍。
这一次石破天打醒了精神,将她手势、步法、刀式、方位,一一牢记。阿绣再度叮嘱他
收刀后鼓劲防敌,他也记在心中,于是接过柴刀,依式使招。
阿绣见他即时学会,心下甚喜,赞道:“大哥,你真是聪明,只须用心,一下子便学会
了。这一招刀法叫做‘旁敲侧击’刀刃到那里,内力便到那里。”
石破天道:“这一招果然好得很,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叫敌人防不胜防。”阿绣道:
“这招的妙处还是在饶人之用。一动上手比武,自然十分凶险,败了的非死即伤。你比不过
人家,自是无话可说,就算比人家厉害,要想不伤对方而自己全身而退,却也是十分不易。
这一招‘旁敲侧击’,却能既不伤人,也不致为人所伤。”
石破天见她肩头倚在树上,颇为吃力,道:“你累啦,坐下来再说。”
阿绣曲膝慢慢跪下,坐在自己脚跟上,问道:“你有没听到我的话?”石破天道:“听
到的。这一招叫做旁敲……旁敲什么的。”这一次他倒不是没用心听,只因‘旁敲侧击’四
字是个文诌诌的成语,他不明其意,就说不上来。
阿绣道:“哼,你又分心啦,你转过头去,不许瞧着我。”这句话原是跟他说笑,那知
石破天当真转过头去,不再瞧她。
阿绣微微一笑,道:“这叫做‘旁敲侧击’。大哥,武林人士大都甚是好名。一个成名
人物给你打伤了,倒也没什么,但如败在你的手下,他往往比死还要难过。因此比武较量之
时,最好给人留有余地。如果你已经胜了,不妨便使这一招,这般东砍西斫,旁人不免眼花
缭乱,你到后来又退后两步,再收回兵刃,就算旁边有人瞧着,也不知谁胜谁败。给敌人留
了面子,就少结了冤家。要是你再说上一两句场面话,比如说:‘阁下剑法精妙,在下佩服
得紧。今日难分胜败,就此罢手,大家交个朋友如何?’这么一来,对方知道你故意容让,
却又不伤他面子,多半便会和你做朋友了。”
石破天听得好生佩服,道:“阿绣,你小小年纪,怎么懂得这许多事情?这个法子真是
再好也没有了。”阿绣花笑道:“我话说无了,你回过头来吧。”
石破天回过头来,只见她脸颊生春,笑嘻嘻的瞧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荡。
阿绣道:“我又懂得什么了?都是见大人们这么干,又听他们说得多了,才知道该当这
样。”
石破天道:“我再练一遍,可别忘记了。”当下跃起身来,提起柴刀,将这招‘旁敲侧
击’连练了两遍。
阿绣点头道:“好得很,一点也没忘记。”
石破天喜孜孜的坐到她身旁。阿绣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大哥,我教你这招‘旁敲侧
击’,可别跟奶奶说。”石破天道:“是啊,我不说。我知道你奶奶会不高兴。”阿绣道:
“你怎知奶奶会不高兴?”石破天道:“你不是金乌派的。我这金乌派弟子去学别派武功,
她自然不喜欢了。”
阿绣嘻嘻一笑,说道:“金乌派,嘿,金乌派!奶奶倒像是小孩儿一般。”
石破天道:“我说你奶奶确是有点小孩儿脾气。丁不四老爷子请她到碧螺岛去玩,去一
趟也就是了,又何必带着你一起投江?最多是碧螺岛不好玩。那也没什么打紧。我瞧丁不四
老爷子对你奶奶倒也是挺好的,你奶奶不断骂他,他也不生气。倒是你奶奶对他很凶。”阿
绣微笑道:“你在师父背后说她坏话,我去告你,小心她抽你的筋,剥你的皮。”石破天虽
见她这般笑着说,心中却也有些着慌,忙道:“下次我不说了。”
阿绣见他神情惶恐,不禁心中歉然,觉得欺侮他这老实人很是不该,又想到自己引导他
学这招‘旁敲侧击’,虽说于他无害,终究是颇存私心,便柔声道:“大哥,你答允我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