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宏成长叹,“我爸的毕生心血,我爸的一条命啊。”
“即使再这么想,也得放在心里,别向你姐递把柄。”
“我不用递她也清楚。田景野,你忙你的去吧,你手机都快把你裤袋震穿了。我自个儿去公安局。”
田景野很是无可奈何。
宁恕忙碌一早上,中午与小童一起下来找地方吃饭。透过一家日本餐厅橱窗,他见到程可欣。小童也看见了,下手推宁恕进餐厅,自己走了。
程可欣早在宁恕与小童在门口推推搡搡时已经见到宁恕,等宁恕进来,她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看着宁恕,却一言不发。
宁恕被这双眼睛看得如过电一般,举止失措。他忽然后悔早上的选择了。他坐下时候,很不小心撞到脚踝,酸痛得鼻子一酸,可只能硬扛住,知道这种酸痛最催泪。
程可欣却此时微笑道:“晚上怎么安排?哪儿吃大餐?”
“晚上我姐带我外甥回娘家,我得去接他们。”可脚踝酸痛得他说话困难,又不便弯腰按摩。但两人心照不宣,话题都是围着蔡凌霄打转,都不将名字说出来。
“可惜了周末。”
脚踝的痛终于慢慢消下去,宁恕斟酌着道:“我家我爸去世早,我妈忙着挣钱养家,我是我姐带大。我姐也是一中的,她上高一我上初一,我们一起进的一中。我姐很文静,所以前晚上见到小蔡,一眼就觉得似乎已经熟悉很久……”
程可欣愣了,一双丹凤眼先是圆睁,随即低垂下去,不再看向宁恕。
宁恕知道该滚蛋了,可他忍不住画蛇添足说了句“我走了”,自然是没有人理他,他又是犹豫了一下,才起身离开。程可欣在他身后眯起眼睛,抿嘴盯着他离开,手中的筷子将一块寿司捣得稀烂稀烂——
宁宥被难得来一趟科研中心的宋总叫去谈话。宋总基本上闲置不用的办公室在楼层另一端,走过去需要穿过两边密布办公室的长长走廊和一个布满格子间的大办公室。自打宋总迈进楼层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着宋总办公室,揣测每一个被宋总召唤进去的副总工会不会成为下一任的总工。宁宥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宋总办公室,关门进去坐下。
宋总虽然一向言语文明,可微蓝的镜片总是将他的眼光染得冷酷,当然,他的作风也一样杀伐果断,令人望而生畏。可宁宥有她的压箱锦囊一枚,遇到逾越不了的强悍者,她有招牌经典的柔弱的微笑。这样的微笑面前,越是强悍的人越是不免生出一丝恻隐。即使在工作中废话甚少的宋总都闲话了一句,“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有宋总和许多朋友的大力帮助,已经算不幸中万幸了。可还是很……”宁宥苦笑了笑,没说下去。
“噢,必然的。不过你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让人放心,工作没怎么耽误,不容易。”
“进度没耽误,可细节部分我暂时无法定下心来好生推敲,还得过几天等定下心来再说。至于其他几位副总名下的工作,现阶段我完全没有精力以联合审核的名义过目了,宋总对不起。”
宋总点头认可,换了话题,“对于总工人选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虽然在技术方面我是当之无愧的No.1,但行政方面我不仅无兴趣,也没精力,估计也没能力。我没考虑过总工这个位置。但我既然事实负责着所有项目的最终审核,我要求获得相应的报酬,我不争总工的位置,但我需要总工的待遇。我这要求不高的,而且大家像踢足球一样争一个位置,我只做啦啦队,就不给宋总添麻烦了。”宁宥说得笑嘻嘻的。
宋总也笑嘻嘻地道:“你这要求已经触动编制改革了,还说要求不高。你有没有考虑过分一部分时间给行政管理?你看你优点有不少,你技术方面的能力在这两年已经获得上下全面肯定,没人再拿性别和年龄跟你说事,你是硬碰硬赢得威望;你虽然口头不承认,可你看人看事很清楚,处事也公平合理懂进退。既然已经符合这两条最重要最基本的条件,你有没有考虑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宁宥麻溜地道:“我胆子小啊。”
“我看你胆子不小,敢跟我讨价还价的人不多。不要推辞了,你这年龄正该担负重责。给自己一些压力?”
宁宥一时沉默了,低头了有一会儿,才抬头道:“正是因为知道宋总绝无可能拔拳相向,我才能正常发挥说正常话。可如果面对的是不确定的人,对方只要眼睛瞪起来,我即使有本事保持面不改色,心脏却完全无法控制。我无法独当一面,这是我的心理缺陷。”
宋总非常遗憾地道:“你应该了解,越到高层,能腾出来的位置越少,总工退休,这原本是多好的机会,是最适合你走的路。你真考虑清楚了吗?”
宁宥非常不情不愿,可也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办公室,看着对面的总工程师办公室,宁宥简直是悲愤交加。她怎么可能不想要那位置,可她的心早已落下残疾,她不敢要,她无法直面暴力冲突,而那是一把手必然会碰到的。
她唯有调出宁恕传来的录像,看简敏敏一遍遍地挨宁恕巴掌。宥个屁,她一辈子都不会将宽宥俩字加到简敏敏头上。
等宋总前脚离开,宁宥也后脚早退开路。她独自赶到火车站的地铁口等郝聿怀下课过来汇合。只是一想到今天不得不推掉大好前程,宁宥心里就非常郁闷,独自站着时不时地无法克制地想到恐怖的过去,两条眉毛竖了又竖。
终于看到儿子来了。还是个孩子,可背着一只双肩包老练地穿插在浩荡人流中,已经像个样子。见到儿子,宁宥心头的气才消点儿下去。
可看上去那么老练的孩子,一见到妈妈就蹦跶起来,一直蹦跶到宁宥面前,叫上一声“妈妈”。宁宥早就眉开眼笑了,都不等郝聿怀伸手替她分担大包小包。还是郝聿怀提醒:“妈妈,我们快点走,快到点了。”
宁宥一看手表才“哦哟”一声急了,连忙与郝聿怀小跑着进站去。郝聿怀虽然年龄小,可体力比宁宥好太多,一跑起来飞一样,没跑几步就得等一下气喘吁吁的妈妈。母子俩几乎是掐着钟点上的站台,一到车厢门口才相视而笑,宁宥觉得她都快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