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宏成一动不动站着,只有眼睛狠狠盯着宁恕,随着宁恕的背影移动,直到宁恕不见了,他才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宁恕原来坐的椅子上。坐上就感觉屁股下面有异物,简宏成摸出来一看,是手机,而这手机还在通话中,手机屏幕显示,电话的那一头正是宁宥,那个表态支持亲弟弟的宁宥。
简宏成一言不发,板着脸盯着手机,激动得呼吸“呼呼”作响。
那一边,宁宥似乎感觉到异常,趴下身去凑近搁在妈妈怀里的手机,仔细辨别手机里传出的细微声响。
两边,都是死死地盯着手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听不见,可仿佛又意识到什么。
终于,简宏成抡起手机,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
手机四分五裂。
随着一声巨响冲出宁宥的手机,顷刻,手机里传来断线的蜂鸣声。宁蕙儿惊得眼睛一翻,再度晕倒。
宁宥拿起手机呼叫120,完了后看着手机,试图拨打简宏成的电话,可始终没动手,最终长呼一口气,将手机揣进包里。不问,既然妈妈没有逼着,她就不问宁恕的下落。宁恕的罪有应得。
简宏成盯着四分五裂的手机发了一小会儿呆,可眼下事情紧迫得他完全没时间发呆,他很快收起眼光,看向还呆立在一旁的助理。“你结账。我约了朋友帮忙,立刻过去。”
助理跳起来,招呼服务员。可忍不住提醒:“那人还没跑远,简总您反悔还来得及。”
“税务稽查都已经到对方公司查半小时了,检举的是些什么还能不全撂出来?还留着他有什么用。”
“这种人……也没必要这么痛快放了他。”
简宏成闻言,满脸皱成一团,好不容易才咬牙切齿地道:“不想……计较。”
助理一边说一边付钱。简宏成看着道:“不用找了。走。”
助理伶俐地抢前一步,先走到门边替简宏成开门。两人上了车,司机小心地看一眼简宏成,忙坐端正了,唯恐惹无妄之灾。
可助理还是忍不住,道:“干嘛放过疯子。我们一不算限制人身自由,不怕犯法,二即算是强制了,可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呢。那种人,说什么都要让他吃足苦头,让他心有忌惮。放哪儿我们都说得响,理直气壮。”
简宏成咬着嘴唇,什么都不说。对,他即使揍宁恕一顿,他见到宁宥照样理直气壮,谁让姐弟一起表明立场。可想到这儿,一小时前车上被电话打断的思路去而复返。以宁宥的聪明狡猾,明知弟弟面临险境,应该是放出柔丝万千牵绊他简宏成的手脚,让他对宁恕的出手有所收敛才是,可宁宥的短信实际作用不是反而解脱他的顾虑,让他放手对付宁恕吗?宁宥有这么傻吗?简宏成死也不信。
想到这儿,简宏成的眉头慢慢舒展了开来。他不禁轻轻哼出两声,坐直了身子——
助理却一眼看见在路上快速行走的宁恕,他轻蔑地追踪着宁恕的身影,但谨慎地道:“宁恕的大小行李包括手包都在我车上,我们的计划是请他去北京呆着别回来,可这下他走不了啦。”
简宏成扭头看向人行道上的宁恕,又是哼了一声,“你让人开你那车跟来,行李放到我车后面,我回上海交给他至亲去。”
助理很职业地拿出一只Pad,调出记录,“嗯,他姐公司离我近,回头我拐过去一下,顺路。”
简宏成扭头看向一本正经的助理,不禁噗嗤笑出来,“他姐是我高中同学,他姐要是……他姐要我手下留情的话,他可能已经到北京了。”
助理一愣,这得多大交情,忙道:“我对宁恕没太过分吧?”
简宏成道:“他姐也看不下去了,要我给他点儿苦头吃。可你说,如果他姐直接来跟我讲:宁恕不是东西,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说我看他姐这么向着我,我还好意思下手吗?那么宁恕此时也可能已经到北京了。”
助理力持一本正经聆听状,心里却鬼鬼祟祟地想,老板怎么字字贱兮兮啊。
简宏成意犹未尽,自顾自道:“所以,要么是笨,考虑不到别人的反应;要么是奸猾虚伪,明着表现为倾向我,实际是柔性压迫我放手,不仅看不起我,也对不起我。这分寸真难,真难抓,真是艺术,毫厘不差,艺术。”
连司机都忍不住偷偷与助理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觉得有鬼,可都不肯出声,默默听简宏成实在忍不住需要两个听众的自言自语。
可简宏成终究还是个有自觉地,很快便将心中澎湃的情绪压下去,因眼下有更急迫的大事需要加急处理。简宏成沉默了会儿,便克制住了自己,一本正经地对助理道:“等会儿你跟我进去见同学,为了不让我同学太为难,我们务必统一口径:宏图不是故意,错误是无知导致,我们诚恳认错,甘愿认罚,但希望从宽,也希望不要扩大税务稽查范围,必须避免宏图坐牢。你旁边听着,我如果有偏离,或者我同学有偏离,你提醒我。”
但助理还是尽责提醒道:“宁恕留在本市是祸害。再说他现在手机摔坏,我们联系不到他,更无法控制他。不知会不会我们在加紧弥补,他却加紧破坏,他……可能认定您不会伤害他,有恃无恐。”
简宏成脸一沉。即使车子已经在停车场停下,他也没挪动的意思。过了会儿,他打开车门下车,“他手机被我摔坏,比我更急的是他家人……他姐会处理好。”
助理跟着下车,却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两句话前后是怎么逻辑关联的?
简宏图带着司机与出纳,完全照着简宏成的吩咐飞快办完所有挪移,已是日近黄昏。他让司机将车开走,请朋友用朋友的身份证开个套房,他老老实实地躲了起来。简宏图是个活泼爱玩的人,寻常那是一刻都关不住的,可此时也只能自缚手脚拔出手机卡关在房间里看电视,玩电子游戏,甚至都不敢叫他的咪咪瞄瞄等女友上门。
完全与外界断绝联络,即使电视开得山响,简宏图还是觉得烦闷。他满怀心事,倒有大半时间站在窗前发呆,直到看着夕阳西下,华灯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