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有人不解:关於在北京花钱都难请到,为什么愿意跑到农村去免费教芭蕾?除了在北京舞蹈学院有教职,他还是国内众多重量级芭蕾舞节目的领队,常常忙得“希望能有三头六臂”。但是他享受每个周日的端村行,于他而言,那是最好的放逐。
“疯狂”的想法
关於去端村教芭蕾,契机是一次饭局。北京荷风艺术基金会的创始人李风向他表达了让芭蕾进入农村的想法。
这一略显“疯狂”的想法,其实在关於心中早已萌芽,只是一直无法成行。现在机会来了,关於有些迫不及待。
从事芭蕾艺术这么多年,关於有很多无奈。在北京,他也教过小孩子跳芭蕾,但总觉得那不是艺术。“有些家长,一来就问能不能考级。他们强调法律意识、消费意识、维权意识,但很少有艺术意识。”有时候,刚一上课就有家长对他说:“老师,请你一定要提前10分钟下课,我孩子还要赶另外一个课。”关於不喜欢自己认真讲艺术时,被别人当成“快餐”,更不喜欢原本是表达天性、释放天性的芭蕾艺术,沦为一门拿证的技术。
“何况,城里的孩子不缺我这一个老师,但村里还真没什么人愿意去。”
2013年3月,北京荷风艺术基金会的艺术教育项目在李风的老家河北保定端村正式启动。
关於
那时候,家长、孩子都是蒙的,好奇、疑惑、惧怕,什么眼神都有。他们不理解这群城里人为什么跑这儿来教外国的东西。眼看家长翻着白眼听不懂,关於说:“我教你们的孩子学芭蕾,将来变漂亮了好嫁人。”家长们一听,这行,这才把孩子交给他。
第一节课,看着舞蹈教室里随处可见的脚印、孩子们怯生生的眼神和凌乱的头发,关於意识到,芭蕾课必须从拖地、梳头开始教起。他清楚地记得,有些妈妈给孩子盘好头发以后脸上呆住的表情,好像重新认识了自家闺女。
对端村的孩子,关於尽量不教“疼”的东西:“这些留守儿童缺乏成长的关照和情商的培养,不少小孩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他希望给这些“苦孩子”多一些甜滋味。
但有些疼绕不过去——跳芭蕾必须立脚尖。“不穿脚尖鞋不能称之为芭蕾舞,学艺术难免产生一定的损伤,人类在表达对上帝的敬意和对天赋的赞美时,都是往上的(教堂、管风琴)。芭蕾舞要立脚尖也是选择了比全脚更极致的表达。”好在孩子们很能吃苦,咬咬牙便“站起来了”,现在立着脚尖嬉戏打闹已是常态。
“我们一直怕他
哪天就不来了”
按照专业的眼光,端村孩子的身体条件达标的很少,关於的初心也不是把端村的學校变成“北舞分院”,但孩子们努力的程度远远超乎他的预期。“她们甚至用一年的时间,达到了需3年才有的水平。”关於知道正常和超越正常的界限,孩子们这种超越年龄的“懂事”和“自律”让他感到心疼。他知道,她们是在用百倍的努力挽留自己。
刘玉娇跟关於上了4年芭蕾课,她的妈妈刘秋菊说:“我们一直怕他哪天就不来了。但关老师说‘肯定会来’,当时就有家长哭了。”
“这里的孩子,学舞蹈能穿漂亮衣服就很开心,跑过来拥抱你就是因为喜欢你,跟你好,没有功利的想法。”孩子们的身材和长相可能不漂亮,但关於很愿意拿起相机记录这一切。他喜欢这些清澈的眼睛和纯洁通透的脸。
冬天看孩子们皮肤太干,关於就给她们买护肤品。有时候,孩子们状态不好,他索性就带她们去田间地头玩儿。“我们就想守着这些孩子,学得好就学,学不好没关系,我们守着她们长大。”关於甚至想着将来要亲眼看着她们嫁人。
在端村的这4年,关於早已跳脱出芭蕾教师的单一角色,既为师也为父。他意识到,跳芭蕾可以锻炼身体、塑形、增强气质,但孩子们更需要透过芭蕾开启文化之门,从而增长见识、开阔视野。
他不断把自己的资源用到端村——不仅带来了著有《大脚丫学芭蕾》的美国知名图画书作家埃米·扬、法国尼斯大学的芭蕾舞系主任、美国波士顿children help children项目的孩子们,让端村的孩子了解不同国家的生活和艺术,还常常把孩子们带到北京看展,到公开场合表演。
国家大剧院曾邀请关於到其经典艺术讲堂开讲,他抓住机会问对方,能不能带农村的孩子来这里跳芭蕾。大剧院方面有些犹豫:“这可是经典艺术讲堂,面对的都是国家大剧院的VIP,这样行吗?”
最终,孩子们在国家大剧院经典讲堂跳完《天鹅湖》的四小天鹅,场下一片掌声。“我能感受到,台下的观众很感动。”关於说。
“一切并非遥不可及”
去年华北五省(市)舞蹈大赛中,关於夫妇带着孩子们拿下少儿组创作一等奖和表演一等奖。这个成绩足够好,但是夫妇二人却产生了自端村教课以来最大的分歧。
关於从没想过让这些孩子报考专业艺校。在他最初的想象中,等孩子们长大了,干农活累了,能在田埂上跳一段《天鹅湖》,他就很知足了。另外他也知道,如果走专业舞蹈之路,这些孩子要面临极大的竞争压力,他害怕如果艺考失败,会伤害孩子们的自尊心。如果考上了,学费也是一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