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至仪扭头郁闷地问哥哥:“我没听错?”
张至清在张至仪耳边低声翻译一遍。张至仪拧着眉头想半天,对简宏成道:“我也不会当场下结论。”
简宏成像对待大人一样点头赞许,“做得对。然后我们把焦点集中到你们爸身上。他当时29岁,已经工作十多年,有四年营销经历,无论从年龄还是从经历来判断,还是从他被我爸火线选中当女婿来判断,他当时都应该是个有较高判断力的成年人。对不对?”
张至仪觉得这是毫无疑问的,当她刚想点头,就被哥哥踢了一脚,她赶紧止住。张至清便问:“你想说明什么?”
简宏成道:“一个有不错判断力的成年人在天上掉馅饼的时候,他应该清楚他接馅饼将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他当即抛弃未婚妻……”简宏成伸出笔用一个不规则圈将“我爸、我妈、张立新”圈到一起,“他们为了各自的目的结成利益共同体。当时他们面对的第一个障碍是你们妈简敏敏不愿退学结婚,不甘心成为他们利益共同体纽带这个大问题。但他们很快克服了。连我都是上半年第一次听你们妈说起他们克服的办法,连我这种自以为什么都见过的人也非常震惊。具体是什么,你们自己去问你们爸妈,因为我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向你们公布那段隐私。我这儿只是提供你们一个思考问题的方式,提供你们一个新的观察角度。我的判断是,整个事件的最初,唯有你妈是小白兔,其余都……”他摇了摇头,说不出口。
张至清将信将疑,但凭他的判断,他不得不认同简宏成所说的有道理。但他还是态度强硬地问:“这与现在你把我爸投入监狱有关吗?”
简宏成道:“我之所以平等友好地跟你们解释前因后果,是因为我在你爸坐牢这件事上没做亏心事。你爸回国后我并没暴力约束他,他所签的每一个法律文件都不是被逼,完成所有交接后,我助理亲自送他回家处理他的家务事,我早回上海,他一天后投案自首。回到原话题。我刚才跟你们说的是你们爸妈的婚姻基础就是这样,这就奠定了他们未来的相处模式。”简宏成又用一个不规则圈将“简敏敏、张立新”圈到一起。“你们可以就此重新审视一下你们爸妈的婚姻关系,但必须在了解这三人共同体如何逼迫你妈低头之后才能下结论。”
还是张至仪终于问了出来:“为什么?”
简宏成一脸真诚地回答:“你们妈原本是个爱家爱弟弟们爱学习热情开朗的好女孩,现在变得凶蛮多疑,谁都不信,只爱有限几个人,包括你俩,但不包括我,起因都在这儿。而后她联手你爸瞒天过海将公司所有权转移到他们两个手中,然后气死我爸,再然后设陷阱将刚大学毕业的我逼得远走他乡,不敢回家,再然后你爸将公司几乎占为己有,你妈无权染指,也拿不到分红,他们的婚姻因利益结束而基本上停摆。同时你妈则是千方百计试图夺回控制权。现象的背后是什么?我的时间到了,要去赶飞机。你们两个有什么需要我安排的吗?”
张至清道:“慢着,你还没说到这个。”他指着“崔家”。
简宏成看着“崔家”两个字有一会儿,道:“这家人。以前,你们妈被你们爸引导着将所有情绪发泄到这家人头上。如今,你们爸借巨款潜逃这个案子里,有这家人做的手脚。所有的事都有因有果。现在我一半时间花在收拾这几个人做下的烂摊子上。你们有其他问题打我手机吧,今天最主要是见个面,建立一个印象,以后来日方长。”
张至清道:“可是你还没解释为什么剥夺我爸在公司的股权。”
简宏成一边结账,一边道:“不是剥夺,是你们爸归还,而我收下同时,给他留下经营所得,也就是说我不追究他从公司非法转移的资产,让他继续保留。”
“不,姑姑说你全抢走了。”
简宏成将纸笔递给张至清,“我不知道你们姑姑的原话是什么,你留下电邮,我回头发我留给你爸的固定资产给你们,你们可以找相关资产登记部门查验。以后等法庭宣判后你们可以见到你们爸爸时,具体再问你们爸。我对你们有两点希望,如果你们行程不急,现在可以考虑去看看你们妈,她与崔家后人矛盾升级触及刑法,最终不知会不会被判入狱,趁她还能自由,去看看她。等各方验证之后,希望你们以后见到我能保证起码的陌生人之间的礼貌。你们慢吃,我先走一步。”
两个孩子继续将信将疑,但疑的成分在渐渐减少。他们见简宏成起身,张至清也站起来,但他不是起立送客,而是责问道:“你说的是一个半小时。”
简宏成冲着张至清微微一笑,不语而走。
张至清郁闷地坐下,道:“连一个会面时间都能出尔反尔,还怎么让人相信你说的话。”
张至仪犹豫着道:“可为什么我觉得他说的那些都有道理呢?”
“当面说的都能赖,可真不要脸。你还信他呢。”
“可是他说的那些都是可以查到的啊,撒谎不是很快戳穿吗?”
“你不要上当。坏人不是额头上写坏人两个字那么简单,坏人需要我们通过他们的言行去辨别。”张至清显然不愿意相信简宏成,“你想,你更相信姑姑还是他?”
张至仪干脆地道:“都不信。”
张至清更郁闷了。可他郁闷不了多久,手机提示有新邮件。幸好餐厅有免费wifi,张至清下载邮件与妹妹一起看,见果然是爸爸的资产清单。上面不仅有地址明细,还有租赁使用明细。张至清忽然想到:“简宏成与爸爸的关系早已木已成舟,他有必要为了骗我们费那么大劲儿?完全可以见都不见我们。”
“他怕我们找他报仇。”
“他要是怕我们找他报仇,就不敢一个人来了。你再吃点儿,我买机票,我们回家查清楚。”
简宏成走出餐厅就掏出手机看宁宥发来的三个字短信,“是人吗”,一边看一边笑。一直觉得宁宥在他面前画出一道冷冰冰的玻璃墙,今天这三个字的短信简直是里程碑,是突破,是两人真正的交流。因此简宏成不惜当场违约,他要改签机票提前去上海。
宁宥很快收拾完行李箱,坐一边儿看着儿子闷闷不乐地继续整理。虽然有空调,可郝聿怀依然汗水沾湿了头发,一缕缕黏在额头。宁宥拿把扇子走到儿子身后替他扇风。“要我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