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改变自己也还是有用的。在一个具有诸多不确定因素的环境中,你的自我提升虽然不可能改变环境,但你只要比你的同伴跑得快就行了。
在压力固化的体系中,学习知识、提升自我的重要性,不再是改变世界,而是让你能够跑赢同伴。在这种“鸡贼”的想法下,人们认为自己为改变环境也做了很多,但其实他们什么也没做。
走出中产自恋
实际上,类似的中产焦虑在历史上也出现过。
19世纪末,美国中产阶级经历了南北战争后近40年“镀金时代”的发展,已经有相当规模。但到了20世纪初,美国的垄断阶层出现爆发式增长,让中产阶级的经济和社会地位相对下降,其财富也受到威胁。1899年,美国制造业资本的1/3被185个垄断组织掌控。美国铁路网在1901年已被六大垄断公司控制。在这样的经济格局下,大批中小企业被吞并或破产。当然,中产阶级的家庭焦虑也不遑多让,离婚率急剧上升,核心家庭大批解体,以至于当时的人们发出哀叹:“我们生活在一个最坏的年代。”
不过,美国中产阶级自救的方式不是学习知识、超越同伴,而是眼光向外,相信自己可以改变环境,推动社会进步。这就是“进步主义运动”的来源。亨利·乔治在1879年出版《进步与贫困》,讨伐工业主义。杜威把实用主义发展成官方哲学,并身体力行地投入社会改革运动。劳埃德在《大西洋月刊》发表《一个巨型垄断的故事》,揭露垄断危害。1903年《麦克卢尔》杂志发表的3篇文章,發起“黑幕揭发运动”。20多年的“进步主义运动”导致《谢尔曼反托拉斯法》出台,一大批垄断组织被肢解,包括洛克菲勒的美孚石油公司。
此外,保护环境、消除腐败、劳工平权、妇女平权——这些进步主义的成就终于让社会变得更有安全感,缓解了中产焦虑,并且带来中产阶级的爆发式增长,直到占这个社会80%左右的人都成了中产阶级。美国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引领了改变社会的浪潮。相形之下,我们现在的中产阶层知识分子只会制造“中产恐慌”,来赚一些口水钱。
要学的不是知识,而是认知
中产焦虑不是无解的,只不过当你认为外在环境不可能改变时,由此所带来的必然性当然就是不可抗拒的了。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改变的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这就不可能通过记忆死板的知识,或专业领域的学习来实现了。何况现在流行的“学习”不过是“把信息当作知识,把收藏当作学习,把阅读当作思考,把储存当作掌握”。
20世纪初美国的“进步主义运动”,其思想动力直接来自进步主义教育改革,它把激发个体思维和责任感的贵族博雅教育变成平民教育,让普通的中产阶层子弟都能够接触到。当这些子弟在课堂上通过辩论、讨论、展示、研究等形式去探讨那些慈善、竞争、公平、正义等话题时,不但固有的知识被转化为自己内在的认知,而且他们也在为未来的社会定调。
这样看来,学习还真是解开中产焦虑的钥匙,不是从情绪上缓解,而是真正改变焦虑之源。不过,具有改变力的学习,不是肤浅的知识存储,而是认知能力(获得知识和应用知识的能力)的提升,以及更重要的,由认知和行为的对接所产生的行为意志。只有这样的学习,才能帮助中产通过改变自己来改变世界;也只有在一个被中产意志所改变的世界里,“中产焦虑”才会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