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宥被打断得一愣,“伤害我,你很愉快?”
宁恕略微迟疑了一下,但立刻扬眉道:“谁伤害谁?你为什么从来不反省?你在别人面前装良善别人不认识你,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装?”
宁宥干脆利落地道:“我早反省过了。从你出生起,只比你大三岁的我就带着你,你心智还没发育的时候,我也没比你发育多多少,我当然不可能事事完美,我不懂揣摩你青春期心理各色还逼你做力所不能及的锻炼,我不懂你胆小怕事需要的是循序渐进的引导,却是硬把你往人堆里扔试图锻炼出你强大内心,还有你作业不做好就别想玩,你初三英语考试成绩退步我逼你从初一英语书开始从头背单词。你长身体的时候,我从小身体弱从没比你力气大,但大小家务事都我做,我累死累活总不免埋怨几句,正好只有你捱着。但我对你有任何坏心眼吗?没有。我们家情况特殊,妈妈分身乏术,只能由得我一边摸索着长大,一边摸索着带你长大。我每天筋疲力尽地幻想,你到我年龄的时候会不会帮我承担家务,即使不承担家务,你哪怕独立自觉不用我盯着你也好,可一年又一年,直到我大学分配都要求留在上海,只为照顾在上海读书的你。我现在一边做妈教育灰灰一边反省,自认早年错误不少,但我也自认我仁至义尽。我不会为过去因年龄见识局限而犯下的错误道歉,我也不敢要求你良心发现想到我只是你姐,你不是我生,我没有天然的责任和义务照顾你。以后做路人吧,我不会再找你,即使为妈妈的事也不会再麻烦你,你也别找我。”
宁恕不断暴躁地插话打断,甚至一度掐断通话。宁宥不得不不断拨号烦得宁恕只能再度接起电话,宁宥才能将心里的话都讲完整。说完,她也脱力了,叹声气主动收线,放宁恕自在。她还有很多话没说,她不想说了——
与宁宥一顿吵,吵得宁恕浑身燥热,原本就热的小小空间一时如蒸笼一样,烘得宁恕再也呆不住。他想走出车门稍微透一口气,放松放松再回来睡觉,可手才握到门把手,忽然想起,宁宥的电话为什么来得这么巧,正好就在他刚刚入眠的时候?难道……
宁恕迅速向四周张望。暗沉沉的地下车库里泊满各式各样的车子,可他刚才太想睡了,疏忽大意,竟是忘了留意周边车位的动态。现在完全不知道哪辆车的挡风玻璃后面有一双警惕的眼睛在盯着他。宁恕猜到,他即使换了车,可肯定还是被跟踪了,要不然宁宥不会这么巧给他一个电话,完全没有理由在这个时间打电话。再想宁宥刚才长篇大论的那一段话,他脑袋昏昏沉沉听得很生气,很多听了忘了,可他没忘记最后一句,“你也别找我”,明摆着,亮出立场了,宁宥是帮定了简宏成来跟他作对了。
宁恕一边想,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的动静,再也不敢大意。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睡意又消失了,无奈叹息一声,扭动车钥匙,又疲倦地上路。
只是,简宏成方面怎么知道他换车?怎么可能在他才刚拿到车没多久就盯上他?简敏敏知道这辆车属于他吗?宁恕想到,只有财务老周知道他换车,没别人看见。简敏敏显然刚才不知道车里有他,要不然没那么容易轻易放过,起码也得让两条狗围着他多转几圈。他从公司出来到停车位取车也不可能有人跟踪,那是荒僻角落,有人跟踪一目了然。难道……财务老周被简宏成收买了?宁恕早就猜测到前公司小童与简宏成有勾结,他暂时没精力理小童,但现公司的老周也被简宏成收买?老周是财务啊,拿钱都要通过老周,收买老周不是卡了他的脖子吗?
宁恕想着想着就停了车出神,试图厘清思路,后面汽车被他堵住按喇叭他都没在意,直到后车的人等急了跳下车火爆地敲窗,宁恕以为又是被简宏成或者阿才哥的人追杀上来,吓得两脚不听使唤,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地乱踩,方向盘也乱了套,转眼轰隆一声撞到水泥柱上,宁恕都不知道怎么撞上去的,撞的是啥,因为车子的气囊一下子弹了出来,砸得昏头转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立刻闻到浓烈刺激的烟味。难道车子着火?宁恕想都不想就冲出车子。等站稳了才想到,追杀他的人呢?
宁恕连忙四周查看,果然看见一个男人站不远处,但那人戴着眼镜惊慌得很,一点儿没有江湖气。后面被堵的几辆车里也都钻出人头来张望。宁恕脑袋里全是**,怒气冲冲赶过去大声问:“你敲我车窗?”
那眼镜人士看着连连后退,忙道:“你车子冒烟着火了。”
宁恕大惊,连忙回头去看。那眼镜人士赶紧趁机钻回自己车里,关门落锁,说什么都不敢出来。宁恕才想起刚才自己是被烟味熏出来,难道真是撞车起火?这可是公司的车。他暂时放下这边查看车子,见里面只是冒烟,没有大碍。再往回看时,只见原本跟着的三辆车纷纷倒车另寻出路。宁恕火大,又冲过去,一把抓住眼镜人士的车后视镜,猛敲车头大喊:“出来,赔我车子。”
眼镜人士不得不停车,稍降玻璃解释:“先生,你车子堵了大家的路,我按喇叭你不理,只好敲你窗。没人撞你,你自己撞上去。赶快放手,我有事去。”
宁恕茫然回头看看撞得拱起的车前盖,忍不住火大地一脚踢在眼镜人士车门上,“没事你敲什么窗啊,等一分钟会死啊,赶着投胎去啊。”
里面眼镜人士火了,猛然推门而出,眼看爱车镜面一样的车门给踢出一个凹形,气得挥拳冲宁恕面门打过去。宁恕一看拳头过来,好生激动,也挥拳打了过去。两人你来我往厮打成一团,其他被堵车的看见早报了警。
十分钟后,赶来的警察惊讶地看到,坐进警车的宁恕虽然左颧骨挂了彩,却四仰八叉地睡得人事不知,怎么叫都叫不醒。眼镜人士看着只好嘀咕了一声“疯了”,接受警察的调解处理,开车走了。原本也可以离开的宁恕睡得实在太死,却跟着警车去了派出所。
警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宁恕叫醒。宁恕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搞清楚这儿是派出所,心里“安全”的感觉喷涌而出,完全懒得多想,直着眼睛朝着警察指的反方向走去,快步走进派出所逮着一条木制三人沙发又躺倒就睡,谁叫谁摇都不理,他太想睡觉了,今天他死活都不肯挪窝了。
宁宥沉着脸心不在焉地回到家,正拿钥匙开门,门却自动开了。她吓了一跳,愣了会儿才醒过神来,这是儿子在捣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