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你偷走了书店的监控录像,料定你会反向侦查我,于是我只好放弃对你的跟踪,一路顺着监控器走,把你引向了大游行。”
“但是,我发现,你那天是从‘鹰隼’的家出发的。你没有杀死G,你却杀死了‘鹰隼’。”丹尼尔说。
“你又错了。我跟踪G去了‘鹰隼’的家。我在G离开后,看见中情局的人也跟着他离开了。我等他们走远后,悄悄进入了‘鹰隼’的家。那时候,‘鹰隼’已经死了。”
丹尼尔明白了,他那个神秘朋友并没有完全说真话。中情局就像一条隐形鲨鱼,一直游荡在这件事的周围。
“那么,G可查到了什么?”
“我没有听到G和‘鹰隼’的谈话。”
“既然你调查了你的医生,你为什么不去调查我的?”
“我去了。在你谋杀约翰·布朗的那天,我查到了你的医生的地址。”
“他也消失了。”
“是的。和我的医生一样,所有关于你的资料,也全都消失了。”
“于是为了查清真相,你继续跟踪我,又找到了文森特。”
“是的。”
“那么,真相是什么?”丹尼尔问。这时候,丹尼尔从镜中看见,他的伤口像花朵合拢一般,愈合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摇了摇头。她拿起刚才刺向丹尼尔的那把刀,伸出右手,取下手套,在掌心狠狠划下。一股鲜血顺着伤口流出。不能说是鲜血,因为血液是黑色的,稠得就像糖浆。也就在一瞬间,血液停止了流动。丹尼尔侧过头,去看自己被玻璃碎片划破的右手,发现纱布已经被女人取下了,手掌上的疤痕也已经愈合。
“这是怎么回事?”丹尼尔问。这一次,他的内心充满了惊恐。
“我们都死了。”
“你说什么?”
“我们虽然有感情,但是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我们只比僵尸好一点点。”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个很苦的笑容。
“你是说,我们是会思考的尸体?”
女人点点头:“不但会思考,而且还会杀人。”
“那么,那些记忆又是怎么回事?死人怎么还会动?死人怎么还会有记忆?那些记忆到底是不是我们自己的?我,到底是乔,还是迪恩·钱德勒?”丹尼尔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回响,像个被人愚弄的小丑在嚎叫。他觉得这个问题是多么滑稽:自己就是个死人!即便是死尸一具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你还是好好看看自己吧!”女人又把镜子往丹尼尔的眼前凑了凑。
在镜中,丹尼尔看到了一张脸。对于这张脸,他曾经是那么熟悉。那是丹尼尔·弗林的脸。它不属于乔,也不属于钱德勒。
丹尼尔绝望了,用近乎于喃喃自语的声音说:“我不是乔,不是钱德勒,也不是丹尼尔。”
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把暗杀和写作完美地结合起来,把火和冰绑在了一起。他在不是乔也不是钱德勒的同时,既是乔,也是钱德勒。
“这还不是最精彩的。”女人说。
“你说什么?”丹尼尔望向女人,心里想,难道,这还不够吗?
女人把左手伸到丹尼尔面前,缓缓取下一直戴在手上的黑手套。
丹尼尔再一次惊呆了!
女人的手,已经没有了皮肉,只剩下了惨惨白骨。
“这……?”丹尼尔说不出话了。和酒精混在一起的气味,就是腐烂被过度清洗后,留下的气味。
“我的腰上也有这样腐烂伤口。”女人说,“很明显,我们一直使用的针水并不是胰岛素。换了针水后,我先有的反应是记忆回溯,然后就是伤口的快速愈合。这一切看起来仿佛就是永生。只可惜,这不是永生。在快速愈合之后,接着,就是腐烂。我们是在一边找回自己,一边腐烂。”女人的嘴角又露出一个苦笑。
“难道我们是玛丽·雪莱笔下的弗兰克斯坦?现代派的?”丹尼尔嘴上开着玩笑,心却全凉了。
“那么,在你完全彻底腐烂之前,你想查出自己究竟是谁吗?”女人问。
“当然想。”
“当你在酒吧里和文森特周旋时,我去查了他的车。我在车里找到了一个证件。”女人说着,拿起了一个塑料牌。牌子上只有条形码,没有任何字迹。
“这是一把进门的钥匙牌。”丹尼尔说。
“你想想,是什么地方需要这样隐蔽的钥匙牌?”
“你查到什么了?”
“在你受伤‘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检查了这个条形码。它的制作商在条形码里留下了自己的公司名称。我黑客进入了制作商的公司电脑,找到了业务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