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翻看一些老旧的书:刘义庆的《世说新语》,萧红的《呼兰河传》,方方的《行云流水》,甚至于《唐传奇》《太平广记》。年少的时候,喜欢看一些令人炫目的爱的霓裳羽衣,流水经年,如今越来越喜欢看那些散发着旧书味道的文字,或许那是陈腐,但是竟有着隐藏于其间的沉香,读来却也满口生香。
有孩子问我,为什么晋代的王家和谢家那么厉害,给孩子解释门阀制度的不公平的时候,不影响我喜欢魏晋的那些玉树临风的人。最最喜欢的还是嵇康。常常想,一袭白衣的男子,轻抚《广陵散》,目光悠然,竹林间溪水潺潺,鸟鸣清幽。是这样一个男人,不食人间烟火一般,蓦然转身,却做着一个至刚至阳的男人才做的事情——打铁。诗意的画面,诗意的人,千百年来,就这样弥散在尘埃里,沉淀下来,被无数眼睛抚摸,被无数颗心记得。
年少时候,学过《火烧云》一课,并不知道《呼兰河传》,后来读过这本书以后,又知萧红是这样一个任性的女孩子。当岁月沉积之后,再读这本书,似乎不是在读萧红,似乎在读自己的年少时光,欷歔不已。“清醒而又无路可走。”这是萧红以及所有守着生存尊严的人们的悲哀。她唯一能做主的,也就是以平静的语调写出女人无力按自己愿决定命运的辛酸。
那些年是那么喜欢一套书——《跨世纪文丛》,把菜金补贴省下来,去买这些书。还记得名字往,王蒙《坚硬的稀粥》、陈村《屋顶上的脚步》、余华《河边的错误》、陈染《嘴唇里的阳光》、池莉《太阳出世》、贾平凹《人极》、刘震云《官人》、刘恒《白涡》、苏童《红粉》、格非《呼哨》、叶兆言《去影》、方方《行云流水》。这些年来,这其中的作家有的大红大紫,比如刘震云、苏童,有些淡出人们的视线,或者不被这个时代所记得。人们会记得知道韩寒、郭敬明,但未必知道陈染,陈村,当然作家圈除外。恰恰这两个人是我最喜欢的作家。当年,看陈村屋顶上的脚步,内心充满了激情,年少时光,内心奔腾着汹涌澎湃的潮水,觉得陈村写出了自己那份激动与怀想。而陈染,是这样一个能够扑捉住人内心的一个小女子,最喜欢她写的《凡墙都是门》《私人生活》。如今,能静下心来看那些文字的时候太少了,真的怀念那段时光。那天翻看方方的《行云流水》之时,仿佛又回到从前。只是,那不过瞬间的感觉。陈染说:“盛开是一种美;凋败更是一种美。”
看看《唐传奇》,遂想起元稹与莺莺的爱情,遂想起“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不再有当年的愤青,爱情是一场梦幻,是一场离殇,或许正因为如此,才更动人心扉。
于是看看《太平广记》,那些玄妙的故事,看起来倒也有趣,不过那些故事同样让人惊心动魄,莞尔一笑之余,也不乏深思一番。说历史是在重复昨天,其实人又何尝不是重复前人的命运呢?这大概就是人性吧,所以我们终将无法逃脱宿命,这大概就是佛家所说的执着使之然吧。在名画《秋声赋意图》中,青瓦白屋,瘦木飘摇,霜天渐晚,远峰朦胧,一派秋意萧瑟的景象。
合上书,看窗外,车流涌动,华灯闪烁。这是凡俗生活,行色匆匆里有快慰,忙忙碌碌里也似乎背负着压力。而案头的书依然散发着老旧的味道,却是如水般清澈,如水般柔软,妥帖地抚摸自己渴望宁静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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