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皮克斯的大会议室里,我们有一张叫作“西一”的办公桌。这张桌子是乔布斯欣赏的一名设计师选的,桌子的确高端大气,却妨碍了我们的工作。
我們经常坐在这张桌子旁开会讨论电影制作事宜,30个人面对面地坐成长长的两排,还经常有人不得不背靠墙壁坐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太大,连沟通都成了问题。而那些不幸坐在长桌尽头的人,不伸长脖子就几乎无法与别人进行眼神交流,致使灵感也几近枯竭。除此之外,电影导演和制片人需要接收到所有与会人的意见,因此必须坐在中间位置。而皮克斯的首席创意官约翰·拉塞特、我本人,以及我们最资深的一批导演、制片人、编剧等也必须坐在中间。为了确保这些人的位置被安排在一起,还必须有专人负责摆席次牌,搞得我们像参加正式的晚宴。
在创意面前,职位和级别毫无意义。但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却放任这张桌子(以及由桌子衍生出的席次牌惯例)给大家发出另一种讯息:你坐得离中间位置越近,就越重要;你坐得离中心地带越远,就越有局外人的感觉,你的发言机会也越少。桌子边常围坐得很满,因此其他人只能搬椅子靠着墙壁坐下,这样一来,就将与会者分成了三级(桌子中心位置的人为第一级,坐在桌子两头的是第二级,连桌边位置都挨不到的是第三级)。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但我们已然构建了一道屏障,打击了大家踊跃参与的热情。
十几年来,我们围着这张桌子,以这样的方式开了无数次会,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与我们的核心原则完全背离。但是,我们为什么一直没有意识到呢?因为会议的排位及席次牌都是为了包括我在内的领导层设置的。领导层自以为我们的会议能鼓励大家畅所欲言,而看不到问题的存在,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被排挤在外的感觉。那些没能占据中间位置的人,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座位中隐含的等级尊卑,却以为这正是我们想要制造的效果。
一次,我们碰巧围着小会议室的一张正方形桌子开了一次会,直到那时,约翰和我才意识到我们之前犯下的错误。围在这张桌子的四周,大家的互动更加积极,沟通更加顺畅,眼神交流也更多。大家忘记了头衔,自由地畅谈。这不仅正中我们下怀,也体现出皮克斯的基本信念:无论你的职位是什么,畅通无阻的交流对你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围在又长又窄的桌子旁,坐在中心位置的我们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已经完全背离了这一基本原则。想要进行一次有效的交谈,房间里的氛围是不可小觑的因素,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本以为我们已经做足了功课,殊不知我们身处的优势地位却仍让我们对近在眼前的问题掉以轻心了。
认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我来到皮克斯的器材设施部门,跟他们说:“拜托了,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那张桌子处理掉。”我想要营造出一个更加私密的空间,方便大家畅通无阻地交流,避免有人产生落单的感觉。几天之后,以一部新影片的重要会谈为契机,我们终于换上了新桌子,问题也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