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红被警察逮走后,尽管我估计她不大会牵连到我们,卫宁也来说,那次只不过是饭店保卫部门的一次突然清查,警方只是协助,并不是真发现了什么问题,我们还是采取了些预防措施,停止了活动,分散居住。我住到方方那套房子里。吴迪从那天晚上后,对我有了清醒的认识,但她还是经常来找我。她十分矛盾,加上我无事可做,也不象前些时候那样冷遇她。有时还骗骗她,说我和其他女人早断了来往,使她将信将疑,愈发难以自拨。
“我可以不在乎,你过去干过什么我都可以不问不管,只要你从现在起对我好点。”
“挨揍打呼噜——假装不知道。你说不在乎,现在你是不在乎,将来呢?我可以向任何人公开,就是不能授柄于我的老婆。”“你打算和我结婚吗?要我当你老婆?你不必忙于答复,我不催你,只要将来有一天就可以,我就等你。能给我点希望吗?”“你都听什么了?”我不想给她哪怕是一根稻草,“我不会跟你结婚的。不是不跟你结婚,跟谁都不结婚,我根本还没考虑过结婚。”“……”“其实,你也是鬼迷心窍,你跟我结婚有什么好?
要说结婚,你还是找韩劲那样的老实小伙子结婚好,一定会对你好一辈子的。我可就说不准了,即便现在喜欢你,一旦你老了,十之八九会去另觅新欢。“
“我也知道。”她凄凉地说:“我不是不知道韩劲爱我是一心一意。那天我一个人夜里在街上逛来逛去,伤心得不行时,也想过去找韩劲。”“为什么没去?”“他那么好,那么相信我……我不忍让他喝人家的洗脚水。”“什么?这话也出来了!闹了半天,你新潮来新潮去,骨子里还有这么多封建积垢。白念那么多书了,都尿出去了?”
“这不是封建!”我们谈话常常这么结束,我讽刺挖苦她一顿,她忍泪生气而去。不久的一天下午,我在吴迪的学校门口等她时,陈伟玲从校园里出来,要和我谈谈。因为陈伟玲上次给了我一个愚蠢的印象,所以我在这里犯了一个本来不该犯的错误,以为她是受了韩劲之托前来说项。后来吴迪坚决地对我说,韩劲不会这样做,就象她不会这样做一样。我倾向于相信她的说法,这就更使我当时显得傲慢粗俗,低级下流。
“谈什么?是咱们俩的事呢,还是别人的什么事?”我先这样轻薄地问她。“吴迪的事。”“噢,吴迪,我认识她,而且不是通过你认识的。”
“的确,”她平淡地说,“我也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可以介绍给她。”“你很清白。”
“直说吧,我认为她认识你后,并没有给她带来好处,她的学习成绩,精神状态都下降、变糟了。”
“你不是她妈妈吧?我猜你现在连她的朋友也不是。”
“是的,”陈伟玲脸上掠过一丝痛楚,“我没什么权利指责你,指责她。我只是想对你提一个请求,一个忠告……”
“请求我不要再纠缠她?忠告我不要再打扰她?我很乐意照办。”我微笑地说,“其实我也曾为此做过努力,问题是她,不是我,是她在纠缠我、打扰我。”
“我知道,是她不能自拨。”陈围玲沉着地说:“我并不是请求你躲开她,离她远的。
我是来请求你对她好点,要是你真……爱她——起码你也该做做样子。就是你不想理她了,也委婉点,别把她当成个婊子!“
我沉吟片刻,乜斜着眼看看她:“我想,这也是韩劲内心发出的饱含痛苦的请求吧?”
她没说话,实际上是气得说不出话。
“既然你这么赤诚以待,我也无妨肝胆相照。请你转告韩劲,我也觉得我不能给吴迪带来什么益处,给她以‘向上’的力量——用句时髦话说。她最合适的配偶应该是韩劲,这话我也跟她说过。我愿意和韩劲合作,使吴迪弃恶从善,真的,这是肺腑之言。我可以保证,从此不再来找吴迪,不再给她打电话,甚至我可以搬家,使她找不着我,彻底忘掉我,完壁归赵。”“我过去,”陈伟玲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一直认为你是个高级恶棍,文明流氓,倒也讲究个方式,讲究把事情做的尽可能得体。现在我才明白,你其实和街头歪着膀子遛去的,‘小晃’没什么太大的高低之分。要说区别,就是那些‘小晃’还有点江湖义气,有点令人钦佩的担事的勇气,而你,整个就是一个大混蛋!卑劣无耻,彻底堕落的坏蛋!过去我总不大信,总认为有些书里描写过份,左了,谢谢你让我长了见识。”我目瞪口呆,尽管竭力想克制自己,可血液还是一齐涌上来,脸红得近乎紫涨。“你真是堪称炉火纯青了,脸红得多么及时,恰到好处。练这一手要很长时间吧?一般小无赖可真不行。”
她转身走了。吴迪迎面走来,正要对我笑,没笑出来,害怕地看着我脸问:“你怎么了?”
我冷笑一声,没说话。
她扭脸看远去的陈伟玲:“她跟你说什么?”
“她骂了我一顿,为你。我还没他妈叫人这么侮辱过呢。”
“我去找她,她管得着吗,我早告诉她别管我的事。”
吴迪转身要追陈伟玲,我一把拉住她:“算了算了,我倒不生气,别惹麻烦了。”“我说,”我们在城里一家饭庄吃晚饭时我问她,“你和韩劲最近怎么样?”“吹了。”我叹口气。从饭庄出来,我已经有点醉醺醺,扶着吴迪问:“你觉得我坏吗?”她搀着我,低头小心翼翼地走路,没回答。“坏,是坏,的确坏!”我嘲笑吴迪,“你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夏天晚上看足球赛是一件很够刺激的事。特别是对方是一支有点实力的外国球队。十万人往凉风习习的体育场密密麻麻一坐,喝着汽水,吃着雪糕,说喊一齐呐喊,说哄一齐起哄,跺脚吹哨扔瓶子,热闹个不亦乐乎,还冠冕堂皇地爱国。换个地儿,姥姥也不成呵!且不说没处找那十万人跟你同仇敌忾,警察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任你足折腾。那几天,北京来了支欧洲国家甲级队,我们在工人体育场售票房外打了一夜扑克,买了几张票,方方、我带上吴迪和另一个街上捡来的姑娘一起去看球赛。吴迪是凑热闹,我和方方是真正的球迷,业余场外指导。那天中国队踢的也挺窝囊,我和方方差点喊破嗓子,到底让老外赢了两个球,散场时我心里这个气呀。坐在挨着老外球队进出场口的看台上的球迷袭击了正在退场的外国球队,水果、汽水瓶雨点般地砸下看台、汗涔涔的外国球员抱头鼠窜。我们发疯地怒吼助威,顺势往简直是国耻的中国队员头上扔了一通汽水瓶子,使观众普遍的沮丧、愤怒演变成一场骚乱。穿着白制服的警察蜂拥冲向人群。同闹事的青年人扭打起来。我拉着吴迪的手翻过看台间的栏杆,跑向别的骚乱没有漫延到的看台出口,边跑边回头看着混乱场面哈哈大笑。挤出体育场出口,我的心情已经相当愉快了,和方方、吴迪有说有笑。这时,人群中一个人狠狠撞了我一下,撞的我差点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