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玛丽开始呻吟着挣扎。我走到床边把手放在她身上。“好了,宝贝儿,好了,没事了,萨姆在这儿。”
她睁开了眼,目光中依然和她被附体时一样充满了恐惧,直到看到我时才放松下来。“萨姆,啊,亲爱的,我做了一个最可怕的梦。”
“没事了。”我又说了一遍。
“你为什么戴着手套?”她注意到她身上包扎着的伤口,惊慌地说,“原来不是梦!”
“不,我最亲爱的,不是梦。不过没事了,我杀了它。”
“你杀了它?你确定它死了吗?”
“当然确定。”房间里仍充满了鼻涕虫死尸的恶臭。
“啊,过来,萨姆。抱紧我。”
“会碰着你肩膀上的伤口。”
“抱抱我!”
我只好从命。她根本不管伤痛,但我还是尽量小心,别碰到她的伤口。半晌,她浑身的颤栗才慢了下来,最后差不多完全停止了,“原谅我,亲爱的,我表现得太柔弱了,女人气十足。”
“你应该还记得我刚从鼻涕虫那里逃脱时的精神状况。”
“我当然知道。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定要知道。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你想把我推到火炉边。”
“你瞧,玛丽,我别无选择,我不得不这样,否则没法把它赶下来!”
她握着我的肩头,现在轮到她来安慰我了。“我明白,亲爱的,我明白。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从心底里感激你,再次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俩抱头痛哭,过了一会儿,我擤了擤鼻子,又说道:“起初我喊你,你没有作声,所以我就进了起居室,看见你在那儿。”
“我记得――啊,亲爱的,我挣扎过,拼命挣扎过!”
我注视着她。“我知道你尽力了――尽力挣脱。可你怎么还能挣扎?一旦鼻涕虫附体,就完了。不可能和它斗。”
“嗯,我输了,但我的确尽力挣扎过。”
这是一个难解之谜。不知怎么回事,玛丽竟然能用她的意志抵抗鼻涕虫。我知道,这几乎是做不到的。的确,她最后还是输了,但我明白我娶了一个比我更坚强的女人,尽管她有着优美的曲线和完美的女性娇柔。
我有一个直觉,要不是玛丽一定程度上顶了鼻涕虫一阵子,不论时间多么短暂,程度有多么低微,我自己是顶不住它的,肯定会输掉这场斗争。
“当时我应该开灯,萨姆,”她接着说,“但我在这儿从来没害怕过。”我点头同意,这地方很安全,感觉就像上床睡觉或是投入庇护的臂膀一样踏实,“皮拉塔立刻向我跑来,直到我弯下腰碰到它时,才看到鼻涕虫,可已经太晚了,”她坐起来,用一只胳膊撑着身体,“它在哪儿,萨姆?它好吗?把它抱进来。”
于是我不得不把皮拉塔的遭遇告诉她。她面无表情地听完,点了点头,再也没提它。
我忙换了个话题,“既然你醒着,我给你弄点早饭去。”
“别走!”我停下脚步,“别让我看不到你,”她又说,“什么理由也不许你离开。我一会儿起床给你做饭。”
“才不会让你去呢!你就待在床上,乖乖地。”
“过来,摘下手套,让我看看你的手。”
我没摘,手上的伤不堪想起,因为此时麻醉剂已经失去了效用。
她点了点头。生气地说。“不出我所料,你手上的烧伤比我更厉害。”
于是由她来做饭,她居然还吃得下,而我只想喝壶咖啡。我坚持让她也多喝点。大面积烧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把盘子推到一边,,看着我说道:“亲爱的,出了这种事,我一点也不觉得遗憾。现在,我明白了你当时的感受,我们都受过这种罪了。”
我点点头。我懂她的意思,现在,我们不仅共享了甜蜜,也经历了同一种痛苦。
她站起来说,“现在,我们得走了。”
“对,”我表示同意,“一定得走。我想尽快给你找个医生。”
“我不是说这个。”
“我知道。”
眼下已经没必要再讨论下去了,我俩都明白:音乐已经停止,我们该回去投入工作了。
来时租的汽车仍停在我的降落平台,租金在不断累积。洗碗碟,关掉除永久电路之外的所有线路,作好出发准备――这一切只花了三分钟。临走时我却找不到鞋子了,幸好玛丽还记得我把它脱在哪儿了。
我的手有伤,所以玛丽开车。升到空中,她转向我说:“我们直接去总部办公室吧,在那儿可以边治伤边查清事情的原委。你的手疼得厉害吗?”
“还行。”我同意。
手很疼,但一小时还是坚持得下去的,我也想尽快了解情况,重新开始工作。我让玛丽打开通话屏,我渴望收到新闻广播,正如以前渴望避开新闻一样。可车上的通信设备和其他设备一样蹩脚,我们连声音都收不到。幸亏遥控线路还能用,否则玛丽还得手动操作费劲地开车。
有个念头困扰了我好一阵,我把它讲给玛丽听:“鼻涕虫是不会光为了取乐才骑到猫身上的,对吗?”
“我想不会。”
“可它为什么这么干?道理上讲不通呀。但这其中必有原因,泰坦星人做什么都有原因,至少从它们的角度来看是这样。”
“我知道为什么,用这种方法,它们不是抓住我了吗?”
“对,我知道。可它们是怎样策划的?泰坦星人数量不够,不可能一只猫上放一个,通过猫确实可以抓住人,但可能性很小。以它们的数量是浪费不起的。或许,它们的数量已经多到那个地步了?”我想起了鼻涕虫在猴背上裂殖成两只的速度,想起被渗透到饱和程度的堪萨斯城。我打了个哆嗦。
“为什么问我,亲爱的?我可没有分析型的大脑。”
从某种意义上,她说的是事实。倒不是说玛丽的大脑有什么差错,但她考虑问题不是凭逻辑推列,而是凭借直觉,直接解决问题。而我则必须靠逻辑分析,绞尽脑汁才行。
“别来小姑娘那套假谦虚的把戏,好好琢磨一下这个问题:首先,鼻涕虫是从哪儿来的?它不会走路,只能从另一个寄主身上转到皮托塔身上。什么样的寄主呢?要我说是老约翰――牧羊人约翰。我不信皮拉塔会让其他任何人接近它。”
“老约翰?”玛丽闭上眼睛,又睁开,“我一点感觉也找不到,我从来没接近过他。”
“没关系,通过排除法,我看一定是这样。人人都在遵守‘裸背命令’,而老约翰却穿着衣服……他之所以未受惩处是因为他老躲着不见人。妈的,他肯定在‘裸背方案’之前早已被鼻涕虫附身了。但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鼻涕虫要挑他这么一个深山里的隐士作为袭击目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