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出生人死多次,对生死之事,本已看得比别人淡得多,可是他每每次面对死亡时,仍不禁有些畏惧。
但此刻,他瞧着这只手,却只觉得有些恶心。
他忽然发觉这只手竟有些发抖,他自己眼睛也模糊起来,连恶心的感惑觉都渐渐消失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朱泪儿已站到他面前,满面俱是欢喜的笑容,手里拿着桑二郎的折扇。
俞佩玉自然知道解药就在这折扇里,也知道一切危险和灾难都已过寸去了,不禁长长吐出口气,道:“你……你没事了么?”
朱泪儿嫣然道:“这句话本该我问你的。”
她扶起俞佩玉,又道:“我也未想到迷香这次竟发作得那么快,正急得导要命,谁知桑二郎打了个哈欠,竟倒了下去。”
俞佩玉微笑道:“那迷香只燃起一头,力量已不小,整枝香都在火里燃烧,发作得自然更要快得多了。”
他忽然发觉朱泪儿手腕上,竟受了伤,失声道:“你的手……”
朱泪儿笑道:“这不妨事,那绳子比牛筋还难弄,我怎么样也弄不开,只有想法子滚到那火堆旁,用火将它烧断。”
她凝注着俞佩玉的脸,咬着嘴唇道:“你……你真的没事了么?”
俞佩玉道:“只不过手脚像是有些发软,还是使不出力气来。”
朱泪儿展颜道:“这没关系,过一阵子就会复原的,这种迷香还算好的哩,有的迷香你中了后,就算有解药解开,还得过好几天才能走动。”
她这才转过身去救胡姥姥,瞧见银花娘悲惨的模样,她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回首道:“这人虽然狡猾,但遭遇也实在可怜,咱们带她走吧。”
俞佩玉叹道:“正该如此。”
他挣扎着走过去,用力摇醒胡姥姥,厉声道:“你的解药究竟在哪里,现在去拿还赶得及么了”
胡姥姥揉着眼睛,笑道:“好小子,原来你还未忘记……”
俞佩玉怒道:“这种事我怎会忘记,你若解不了泪儿的毒,我就……”
胡姥姥悠然道:“若是赶不及,你杀了我也没用的,但你也不用着急,咱们现在若是赶紧动身,我保证还可以救她。”
俞佩玉松了口气,道:“既是如此,咱们快走吧。”
朱泪儿道:“但这天蚕教主呢?”
俞佩玉沉吟道:“此人倒也不失为一派宗主的身份,咱们本该救他的,只可惜天蚕教的毒,咱们根本无法可解。”
胡姥姥皱眉道:“那还不如就索性给他一刀吧。”
俞佩玉道:“见危不救,已非侠义所为,岂能再伤他这种毫无抵抗之力的人。”
胡姥姥道:“你今日不杀他,日后说不定就要死在他手上。”
俞佩玉道:“到那时再说也不迟。”
胡姥姥冷笑道:“你以为你这就叫侠义么,你这只不过是妇人之仁而已。”
俞佩玉淡淡道:“妇人之仁,也总比不仁不义好些。”
胡姥姥叹了口气,喃喃道:“你可知道世上像你这种人为什么越来越少?只因你这样的人都活不长的。”
朱泪儿忽然捡起把刀,向桑二郎走过去。
俞佩玉道:“你要干什么?”
朱泪儿垂头道:“四叔无论说什么,我都不敢不听,但这人我却非杀了他不可,日后我若想到还有他这么样一个人活在世上,我只怕连觉都睡不着。”
忽然间,只听一人缓缓道:“此人还是留给我来处理,用不着姑娘费心了。”
这声音缓慢而低沉,竟似就在他们身旁发出来的。
可是此刻这整个山洞里,除了俞佩玉、朱泪儿和胡姥姥三人外,其余的人都已晕倒在地。
这语声却是谁说出来的?从何处说出来的呢?
火焰闪动,一只只钟乳都似将飞扑而起,朱泪儿只觉全身都发起冷来,倒退两步,紧紧握住俞佩玉的手,嗄声道:“你是谁?在哪里?”
那语声笑道:“老夫就在姑娘面前,姑娘难道都看不见么?”
笑声中,一个人缓缓自地上站了起来,赫然竟是那辗转呻吟,奄奄一息的天蚕教主桑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