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青衣人叹了口气,道:“有些事别人虽然未必会留意,但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些才好,因为只要有一处破绽被人看出,非但大事不成,阁下的性命,只怕也难保了。”
唐无双道:“不错,越要做大事,就越该小心,这道理我也懂得的。”
青衣人沉吟了半晌又道:“你平日起居的习惯,更不可有丝毫疏忽,譬如说,你现在虽已退隐,但庄中一些比较重要的事,还是要取决于你,所以你的子女门徒,每天都有一定的时候去问候你,听你的教训。”
唐无双道:“我知道那是在我吃过早点之后。”
青衣人道:“你可知道你每天吃的是什么?”
唐无双道:“我知道四川人不吃稀饭的,所以我每天早上都是一大碗蛋炒饭,外带一碟干辣椒炒豆豉,越辣越好。”
青衣人道:“你吃得惯么?”
唐无双笑道:“开始时我一吃辣就冒汗,学了两年,总算学会了。”
青衣人道:“你可知道你规定几天洗一次澡……”
他接着又问了些很琐碎的事,甚至连大小便都未放过,这“唐无双”居然有问必答,连唐无双一天小便几次他都知道。
由此可见,他们已将唐无双这个人里里外外,由头到脚都彻底研究过了,绝没有遗漏任何一件事。
姬灵风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俞放鹤为了这件事,倒真费了不少苦心。”
俞佩玉咬牙道:“他这是有代价的。”
姬灵风道:“不错,这么样一来,唐家在四川两百年的基业,就全都到了他手上,他无论费多少功夫都是值得的了。”
朱泪儿道:“他们在这里等这青衣人来,原来就为了要他考验考验这冒牌的唐无双是不是已经够资格出场了,可是,这青衣人又是何许人也?为什么会对唐无双的事了解得如此清楚?好像连唐无双放个屁他都知道。”
俞佩玉沉吟道:“这人想来必定是唐家的子弟。”
姬灵风接道:“他不但是唐家的子弟,而且还必定是唐无双身旁很亲近的人。”
俞佩玉叹道:“但如今他却将唐无双出卖了,唐无双若知道自己也有被人出卖的一天,只怕就不会出卖别人了吧。”
× × ×
这时,那青衣人似乎已将所有的问题全都问过了,厅中陡然沉寂了下来,俞佩玉他们也立刻闭上了嘴。
王雨楼和唐无双还在等那青衣人的下文,青衣人却也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们。
过了半晌,王雨楼勉强一笑,道:“兄台是否觉得还有什么不满意?”
青衣人也不答话,却端起酒壶倒了三杯酒,缓缓道:“易容改扮之术,在江湖中虽已流传数百年,但却从来永不能走入光天化日之中,只因一个人的易容术无论多么精妙,遇着明眼人,还是一眼就可看破的。江湖传说中,虽有许多人能易容改扮成别人的模样,混入某一秘密帮派中,将那一帮上上下下的人全都骗过了,但那只不过是江湖传说而已,依我看来这些传说只不过是后人加油添酱,附合而成的,绝不可信。”
他忽然说出这番话来,王雨楼和唐无双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一声不响,等他说下去。
青衣人果然又接着道:“但这易容术一到了当今盟主俞大侠手里,却立刻化腐朽为神奇,只因他竟能将医道和易容术合而为一,再加以极精密的计划和极谨慎的研究,他对易容术的革新与创意,实在可说是空前绝后的。”
听到这里,王雨楼和唐无双才松了口气,展颜一笑。
青衣人凝注着唐无双,沉声道:“他竟能创造出阁下这么样一个人物,实在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莫说别人分不出阁下是真是假,就连我都分不出了。”
唐无双喜动颜色,道:“如此说来,我已经可以去得了么?”
青衣人也终于展颜一笑,道:“阁下此去,已是万无一失了。”
他双于击杯,接着又道:“在下先敬两位一杯,预祝两位马到功成。”
话犹未了,忽然一人笑道:“你若要敬酒,还少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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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就是从里面一间屋子传出来的。
青衣人面色骤变,探手入囊,厉声道:“什么人?”
只见一个很清秀的少年懒洋洋从里面走了出来,精赤着上身,只穿着条犊鼻裤,望着青衣人笑道:“阁下的手千万莫要拿出来,唐家的暗器,我可吃不消。”
青衣人倒退两步,瞪着王雨楼道:“屋子里居然还有人,两位难道不知道?”
王雨楼勉强笑道:“自然知道的,但这位兄台却不是外人。”
青衣人道:“哦?”
那少年淡淡笑道:“阁下千万莫要紧张,我不但是你们的朋友,也是俞放鹤的朋友。”
他居然在王雨楼面前直呼“俞放鹤”的名字,那青衣人也似觉得有些意外,怔了半晌,道:“阁下尊姓大名?”
那少年叹了口气,道:“我也想说出名字来让你吓一跳,只可惜我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王雨楼干咳两声,道:“这位杨子江杨公子,乃是盟主的世交……”
那少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大笑道:“你用不着骗他,也用不着替我戴高帽子,莫说俞放鹤不认得我的父母,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父母是谁,和人家去攀哪门子的世交。”
王雨楼脸上阵青阵白,那青衣人显然也怔住了。
杨子江却指着自己的鼻子又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杨子江么?”
那青衣人想笑,却笑不出,讷讷道:“抱歉得很。”
他正不知该说什么,杨子江已大笑着接道:“你自然不会知道的,这件事更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抱歉什么?”
他抄起杯酒,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又道:“告诉你,因为我是从扬子江里被人捞出来的,所以才叫做杨子江,想来我一生下来就讨人厌,所以连我的爹娘都不愿意要我,他们倒真是聪明人,好像早已算准我长大后会更讨人厌的。”
王雨楼、唐无双和那青衣人都僵在那里,嘴里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不约而同地暗暗忖道:“这人居然知道自己讨厌,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杨子江已坐了下来,笑嘻嘻道:“好在我们并不要交朋友,所以你们虽然觉得我讨厌,也没什么关系,要知道你们虽讨厌我,我也未见得喜欢你们。若非俞放鹤求我来,你们就算用八人大轿来抬我,我也懒得来的。”
那青衣人似乎实在忍不住了,冷冷道:“盟主为何定要叫阁下前来,在下倒有些不懂。”
杨子江笑道:“你真的不懂么?其实这道理简单得很,就因为他生怕有人会来要你们的命,所以才求我来保护你们。”
那青衣人冷笑道:“纵然有人想来要我们的命,我们自己也可应付的,用不着阁下费心。”
杨子江道:“哦,你真有本事自己应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