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灵鬼也好,是杨子江也好,武功显然都比那“俞放鹤”高出甚多,为何不取他之位以代,反而甘心为他卖命?
俞佩玉心里是疑窦重重,但他城府很深,想到杨子江的行事难测,再也不愿多问,心念闪动之间,只淡淡问道:“这人方才忽然念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两句千字文来,不知杨兄是否明白他的用意?”
杨子江沉吟了半晌,道:“这件事不但关系极大,而且……”
话未说完,突听一人道:“灵鬼是永远不会死的,谁也杀不死灵鬼,灵鬼现在就回来报仇了;”
这声音平平淡淡,不快不慢,说不出的单调沉闷。
语声中,已有个人在门口出现。
只见这人白生生的一张脸,浓眉大眼,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却像是用刀刻出来的,说不出的生冷呆板。
这人身上穿着件长身黑衣,剪裁得极为合身,腰上缚有条血红的腰带,带上斜插着柄漆黑的弯刀。
这人赫然就是灵鬼?
再看地上那灵鬼的尸身,完全不见了。
× × ×
灵鬼难道真的是杀不死的?
他难道真的又复活了,前来报仇。
俞佩玉、杨子江的胆子虽大,骤然见着此人,也不禁为之寒毛直竖。朱泪儿、铁花娘究竟是女人,已骇得失声惊呼出来。
杨子江什么话也不说,一步蹿了过去,剑光如匹练般直取灵鬼咽喉,一剑初出,脚下已连踩三步,转到灵鬼身左。
他生怕重蹈方才的覆辙,所以抢先出手,一出手就用的是变化最多、变动最快的身法,准备以动制静。
谁知他的身法还未转动,那弦月般的弯刀已化为一片光幕,“刷,刷,刷”,一连三刀,竟似早已算准了杨子江身法的变化,出手三刀,就将他去路完全封死。杨子江若是站着不动,这三刀连他的衣服都沾不到,但他只要一动,便无异是将自己的身子去撞对方的刀锋。
杨子江只有反手挥剑,向刀锋撩了上去。
谁知灵鬼竟似又算准了他这一刀必定会这样出手,刀锋一偏,已贴着剑锋滑过,直刺杨子江肩肘。
杨子江剑势急转,连变了四种招式,虽然堪堪躲过了对方的刀锋,但脚下却无法移动半步。
他虽不愿重蹈方才的覆辙,但是此刻竟还是只能像方才一样,全凭掌中剑招的变化来阻遏对力的刀锋。
他实在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十招过后,杨子江掌心已不觉沁出了冷汗。
他已发现自己剑法无论如何变化,只要一招出手,对方便已先将去路封死,显然他每一招出手都早已在对方预料之中。
方才那一战,他还可以力拼不懈,抢占先机,但此刻这灵鬼竟似已对他的武功身法了如指掌,他纵然用尽全身本事,也只能勉强自保而已,连一着攻势都施展不出,哪里还谈得上制敌先机。
这正如两人对弈,自己的后着若是都已在对方算计中,那么每下一着棋都无异在自投罗网,落子在对方早已伏下的陷阱里,这局棋还未到中局,他便已注定必败无疑,就算再勉强弈下去,也是无趣得很了。
灵鬼掌中的弯刀虽挥洒自如,但笑容却仍然是那么呆板生冷,他目光冰冷地自刀光剑影中穿过去,瞪着杨子江,微笑道:“你自己总也该知道灵鬼每一刀都可能要你的命,为什么还要挣扎下去?索性死了岂非舒服得多。”
杨子江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其实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刀一般在刺着他,甚至比刀锋还锐利。
绝望的挣扎,的确比死还要痛苦得多。
灵鬼微笑道:“你一定在奇怪,灵鬼怎会对你的武功如此熟悉,其实这道理简单得很,只因灵鬼已和你交过一次手了。”
杨子江只觉一阵寒意自心里发出,直透足底。
这“灵鬼”难道真是他方才所杀死的那个人?所以才会对他的武功如此熟悉,那么他这次就算还能将这“灵鬼”杀死,“灵鬼”还是会复活的,等到下次再交手时,就对他的武功更熟悉了一层。
那么他就算能将这“灵鬼”杀死一百次,迟早还是要死在“灵鬼”手里,而“灵鬼”却是永远不会死的。
杨子江不想这件事的时候,还能勉强支持,一想起来,就越想越害怕,手掌湿得几乎连剑柄都握不稳了。
再看海东青的人早已晕了过去,铁花娘嘴唇发白,毫无血色,似乎随时随刻都可能晕倒。
灵鬼微笑道:“死吧,快死吧,灵鬼已经死过几十次了,灵鬼可以保证你“死”得绝不是件痛苦的事,甚至比睡觉还要舒服。”
他语声仍是那么单调沉闷,但这种单调沉闷的语声却似有种奇异的催眠之力,令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要放弃抵挡,沉沉睡去。
× × ×
杨子江若是少林、武当等派的门下弟子,纵然被人窥破了出手的奥秘,也算不得什么,只因这些名门大派历史悠久,武功一代代相传下来,可以说每一招都有来历,每一式都有规矩,纵有些奇才异能之式,能将这些招式传得浑成一体,令人无法可破,但其规矩却是不变的。
数百年相传下来,武林中对这些名门大派的招式多少总有些了解,所以他们的出手纵然被人预先料到,也不足为异。因此这些门派的高人甚至已多半不愿以招式取胜,而以内力胜人。
但杨子江的武功招式却是他师门独传之秘,他武功的奥秘,江湖中可说绝没有一个人知道。
但此刻这灵鬼却能料敌机先,每一招都将他制住,若是未曾和他交手,又怎能知道他出手的秘密?
杨子江就算想不信他真的能死而复活,事到如此,也不得不信了,想到自己面对的竟是个“永远打不死”的人,他那里还有斗志。
朱泪儿和铁花娘虽然看不出他招式变化的奥秘,但也看出杨子江此刻已是屡遇险招,危在顷刻。
她们正在奇怪,俞佩玉这次为何还不出手?
突听俞佩玉大声道:“他窥破的并非你的招式,而是海东青的。”
朱泪儿怔了怔,正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杨子江已忽然精神一振,眼睛也亮了,大笑道:“不错,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笑声中,忽然出手一剑,向灵鬼刺了过去。
这一招直刺中宫,既没有什么繁杂的变化,也没有什么诡秘之处,但“灵鬼”却被这一剑逼得无法抢攻。
杨子江剑光暴长,“刷,刷,刷”,接连三剑,这三剑也没有什么变化,但灵鬼却被逼得后退了半步。
朱泪儿也看出他这四剑和本来的剑路绝不相同,想了想,展颜笑道:“我也明白了……”
她笑容初露,忽又皱起了眉,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
铁花娘忍不住问道:“你明白了什么?不明白的又是什么?”
朱泪儿还未答话,只见俞佩玉不知何时已拾起了柄单刀,抢先几步,一刀向灵鬼劈下。
这一刀斜斜劈下,直取灵鬼肩胛,但是去势却慢到极点,就算真能砍到灵鬼肩上,也未必能伤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