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日有四天爆晴的天气,热得人昏昏沉沉、塌然无力,忍不住要在床上躺一躺,歇一歇,感觉这夏天真的无限长了。结果到第五天,气温陡然下降,简直有了初冬的感觉,身体弱的老人,赶紧穿上了棉袄,年轻人虽不情不愿,依旧单衣薄衫,但骑行在清晨的冷风里,也免不了要缩了缩身体。
其实今日已经寒露,这样的温度是正常的,只因为前期不正常,给了人夏季的假象,现在倏地掀开季节的帘幕,让人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深秋的凉风,身体和心理一时反应不过来罢了。
深秋就这样倏忽而至,在未知未觉中。
四号那天到坝上走了一回,因为好多天都没去了,曾经水草丰美的“迎河湿地公园”已然变了样,叶落,草黄,水瘦。坝下的秋庄稼还没有收割,一块浅黄一块深黄,星罗棋布,看着像是织锦的模样,风吹稻浪,浅黄与深黄互相推搡,搡来推去,不知疲倦,犹如一块巨大的、颜色温暖的毯子在风中起伏。
清晨早起,有了薄雾微霜的感觉,阳光被雾纱遮挡,带着脉脉的温情,沟边的梨树竟然开出了一树树清白的花朵!一棵、两棵,十棵、八棵都这样,我觉得新奇,母亲说:这些梨树都老了,梨子不结,开花又任性,简直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开,都是老糊涂!我被她话逗笑,梨树老了这么可爱吗?率性而为。跟人一样嘛!
楼顶花坛里的菊花,倒是一点都没糊涂,几天之内,齐刷刷地结满了骨朵。去年盆栽的时候,这些都是在朋友圈惊艳亮相过的品种,今年因为没有扦插入盆,在花坛里疯长,挤挤挨挨,东倒西歪,一点都不美观,我原本已经放弃它们了,现在看它们一丛一丛爆出花苞,又觉得它们倒伏着开也很好,清新朴拙,野趣盎然。
岁月不知晚,人间忽已秋。
前一段时间,我家购物狂男回来给我带回一样东西,一上来就挤眉弄眼一脸坏笑,我很警惕地问他:“干什么?”他说:“来,试一下!”“什么东西呀?”“眼镜啊,我买了两副,我们一人一副!”“我又不近视,我要眼镜干嘛?”“老花镜啊,戴上刷抖音看文章可清楚了!”我一听勃然变色:“你自己老花了,就以为别人也老花了?我不要!”“哎呀,你试试嘛,戴上真的好舒服!”说着他就过来抓我,扳着我的脑袋想用强,我一把推开他落荒而逃,对自作多情的他和老花镜敬而远之,他只好悻悻作罢。
然后那副老花镜就扔在了橱柜上面,我每次走过它看它一眼,觉得它陌生又神秘,终于在他离家以后的某天,我忍不住好奇,偷偷拆开它,把它架在鼻子上,然后把手机举到了眼前,然后,然后,天呐,眼前的字果然变得清晰且大,一瞬间,我像被火灼般一把抓下它,将它扔在床上,自己倒在床上笑个不停,身体的秋天就这么悄么叽地到来,不管你承不承认,接不接受。
今天我跟朋友开玩笑地说:荷尔蒙不够用以后,世界观更宏达一些!所以人不该惧怕衰老!因为这句玩笑话,两个人哄然而笑,笑里有坦然与认同:在这将老未老年纪里,还有这样一个季节,可以舒适淡泊、平心静气地走过。虽然看着自己一年比一年大的胖脸,一年比一年粗的腰身,有时候还是会对青春产生一种去国怀乡的惆怅,但真的没那么在意了,心一旦沉静下来,就有了超然物外的寥阔旷达,眼睛一旦从镜子里移开,就放开了那个纠缠青春的小我自己。
这样青春的纠缠,拉扯了很多年,如今终于像瓦蓝天空之下飞鸽的翅膀,在天幕上清晰地描画一下,飞去了远方。
天空净蓝,有云路过。
空气里郁香袭人,这是这个季节最甜糯的味道,如影随形,无处不在,还没看到花朵,就有了许多被花香浸透的黄昏与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