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孟,洛阳人。周人以经商为资本,剧孟却以豪侠著称。吴、楚叛乱时,条侯任太尉,乘传车到东方出任大将军,刚到河南,便得到了剧孟。他高兴地说:“吴、楚想成大事业却不去求得剧孟,我知道他们是不能成功的。”当时天下一片骚乱,大将军得到了剧孟就好像夺取了一个敌国一样。剧孟的品行酷似朱家,而又喜好赌博,多与少年一同游戏。然而剧孟的母亲去世,从远方来送殡的车有上千乘之多。等到剧孟死去,家裹却没有什么钱财了。还有符离王孟,也因豪侠之名著称于江淮之间。当时济南的?氏、陈郡的周肤也以豪侠闻名。景帝听说了他们,便派人把他们这一类人通通杀了。后来,伐郡的诸家白氏、梁国的韩毋辟、阳翟的薛况、陕地的寒孺等,也纷纷地复出为有名的豪侠。
郭解,河内郡轵县人,是温地善相人许负的外孙。郭解的父亲,以侠士为业,孝文帝时被杀。郭解为人性格沉静而勇悍,不爱饮酒。他年少时阴狠暴躁,一有不快,就动武杀人,被他伤害的人很多。他能不惜性命地去血报私仇,还藏匿亡命之徒,进行抢劫盗窃活动,没事时就铸假钱、掘坟墓,其劣迹不可胜数。亏得有上天保佑,他在危急时才常常得以解脱,就好像遇上了大赦。
等到郭解已长大成人,便开始反省改过,进行自我约束,对怨仇回报以仁德,乐善好施而又清心寡欲。然而他想当侠士的理想却越发强烈。虽然已经做了一些挺身救命、不为功名的善事,但其凶险的本性常常表现于眉宇之间,仍然像从前一样。而许多少年仰慕他的品行,亦总爱铤而走险,伤人复仇,但郭解本人却无从得知这些事。
郭解姐姐的儿子仗着郭解的声势而很霸道,有一次他与别人一起喝酒,让人饮尽爵中之酒,那人承受不了,于是他就强灌那人喝。那人大怒,刺杀了郭解姐姐的儿子逃去。郭解姐姐发说:“竟敢在郭解在世之时杀死我的儿子,凶手却逃跑了厂于是就把儿子弃尸道旁,不加埋葬,想用羞辱激怒郭解。郭解派人打探到了杀人者的去处。他走投无路,便自己跑来,将实情都告诉了郭解。郭解说:“你杀得对,是我家小儿不像话。”于是便放走了杀人贼,郭解把罪责归到了自己姐姐的儿子身上,将他的尸体收殓后而加以埋葬。众人听说了这件事,都敬重郭解的仁义,跟随他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一次郭解外出,路入都躲避他,惟独有一人伸直张开了两腿坐在那裹看着他。郭解问他的姓名,他的随从则要杀了那人。郭解说:“在巷舍间有人对我失敬,是因为我的品德还有问题,他有什么罪呢!”于是暗暗告诉尉史说:“这个人是我所敬重的,到征用值更之卒时请免用他。”每到该那入值更时,他数次前去,管事的吏员都没有让他值更。他很奇怪,询问其中的原因,吏员诉他是郭解使他免更的。那对郭解失敬的人才袒露胸背向郭解谢罪。少年们听到了这件事,都越发敬慕郭解的品行。
洛阳某人有一个仇人,城中名士豪客从中调解者有十多入,那仇人都不听劝。某人便来求郭解。郭解夜晚去仇人家见他,那仇人终于屈从了他。郭解对那人说:“我听说洛阳众人从中调解,你都不听。现在幸能听了我郭解的劝说,可是我郭解又怎能以他方人的身份争夺本地名士们的权力呢!”于是他趁夜而归,没让别人知道此事,他说:“这次暂且不算数,等我离去,让洛阳豪客再来调解时再作数。”
郭解身材短小,恭谦俭朴,出门从未有随从的车骑,也不敢乘车进入县中官庭。到了邻近的郡国,被入请求找事做,可以推脱的,就推脱了;不可以推脱的,都要让每个人满意,然后才敢吃别人的酒食。众人都把这事看得很重,争相使用那些人。城镇中的少年们及邻近县裹的豪客们半夜登门来访郭解的,在他门前常停下马车十余辆之多,这多是请求收养郭解门客而来的。
等到要将豪民徙至茂陵时,郭解因贫穷,财产没达到应该迁徙的标准。而管事的官吏胆子小,不敢不让他迁徙。卫青将军替他讲话: “郭解家贫,不属于迁徙的对象。”皇上说:“郭解衹是一个布衣,竟能使将军为他说情,这还能算是贫穷吗!”郭解衹得迁徙,临行众人争来相送,送行的财物多至成千上万。轧县人杨季主的儿子任县裹的属吏,阻止相送的众人,郭解兄长的儿子竟把这姓杨的杀死,还取了首级。郭解入关后,关中的名士豪客不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竞相来与他交结。本乡人又杀了杨季主,杨季主的家人上书告状又被杀于宫城之下。皇上听说了此事,就派吏员来逮捕郭解。郭解闻风潜逃,安置老母家室到夏阳,自己则去了临晋。临晋有个叫籍少翁的人慕其名却从未见过郭解,便将他私放出关。籍少翁放出了郭解,郭解又去了太原,所过之处,常把此事告诉给留宿的主人。捕吏追循踪迹找到籍少翁,籍少翁情急而自杀,使人证从此断绝。过了许久终于捕得郭解,全面地调查了他所犯的罪行,但他的那些杀人罪行,却都发生在大赦以前,难以追究。
轵县有一个儒生陪从使者而坐,众人多为郭解美言,而儒生却说: “郭解专门以奸盗触犯公法,怎能说他是贤人呢?”郭解的家客听到了此言,便暗杀了这个儒生,并切断了他的舌头,为此一案吏员又提郭解来讯质,郭解实在不知杀人者是谁,杀人者当时也确没有查清,吏员便上奏说郭解无罪。御史大夫公孙弘指出: “郭解身为一个布衣平民,却私结党羽,滥使权力,因小事而肆意杀人,郭解自己不知,这种罪行已超过了郭解知道的杀头之罪。应该按大逆不道罪名来处置。”于是皇上便下令将郭解全家处斩。
从此以后,各地所出的侠士极多,而却没有值得数说的。但关中长安的樊中子,槐里的趟王孙,长陵的高公子,西河的郭翁中,太原的鲁翁孺,临淮的儿长卿,束阳的陈君孺等,他们虽然身为侠士却都有礼让谦逊的君子之风。至于北道的姚氏,西道的诸位杜氏,南道的仇景,束道的佗羽公子,南阳的赵调等人,都是强盗而混杂在平民之间,又何足挂齿啊!他们是朱家那样的人也会感到羞辱的。
万章,字子夏,长安人。长安地方十分繁华,街市中有很多豪侠之士。万章住在城西的柳市,人称“城西万子夏”。后来,他做了京兆尹的幕友,曾跟着京兆尹去过殿中,在那裹侍中、诸侯和贵人都争着要和万章作揖,却没有人去找京兆尹交谈。万章十分局促退缩,也十分害怕。从此之后,京兆尹就再也不叫万章陪着自己了。
万章与中书令石显很要好,也藉了石显有权有势的光,所以他家门前的车马总是接连不断。到了成帝初年,石显因为专权擅势的罪名而免了官,搬回家乡去了。那时石显家财千万,临走的时候,留了些床席器物值几百万,要送给万章,但万章没有接受。有些宾客询问其中的原因,万章感叹地说: “我是身穿布衣的平民百姓,承蒙石君怜惜,现在石君已破家败业,我不能相救,反而还去接受他的财物,难道这件石氏的祸事,我万氏反当作福气吗!”众人间听此言,无不口服心服,并交口称赞他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