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一向惊异陈遵的才干,在位的官吏们也大多称誉他,因此便任他做了河南郡的太守。陈遵既已到任,便派了承差到西面去,招来了会写书札的书办十人,替自己写私信,感谢京城中的老朋友。陈遵自己靠在茶几上,口述意思给书办,并且还一边省察着公事,很快就写了上百封信,亲近的和疏远的信的内容意思也各不相同,河南郡的人都因此而大为惊骇。过了几个月,他就被免了官。
当初陈遵任河南郡太守时,他的弟弟陈级则任荆州牧一职,要去赴任了,兄弟二人都路过一位长安富豪的家,这位富豪是故淮阳王的外家左氏,二人在他家饮酒作乐。后来有个名叫陈崇的司直听说此事,便向朝廷参奏说: “陈遵兄弟侥幸蒙受圣恩,超越等级,历任官位,陈遵的爵号已到列侯,官职达到郡守,陈级也官至州牧,奉命出使,都应该以保举正直、监察邪曲、宣扬圣王教化为己任,但是他们现在却不修身自慎,专做有失体统的事。当初陈遵刚做官时,他竟乘着带篷的车子进入阎巷中,去寡妇左阿君家中摆酒唱歌,陈遵还起身狂舞,竟失足跌倒在座上,夜间又留宿在寡妇家,被侍婢拥扶着才去睡觉。陈遵明知饮酒宴会都应该遵守礼节,依照礼节不得擅入寡妇家门,却仍旧沉溺于饮食享乐之中,还不顾忌男女有别的礼规,轻辱朝廷赐予的爵号,使官府的印绶蒙羞,这种恶名耳不忍闻。因此请求将他们二人一同免职。”陈遵既被免官,便又回到了长安,宾客却越来越多,饮食作乐仍和从前一样。
过了很久,陈遵又出任九江及河内两地的都尉,加起来共做了三次俸禄为二千石的官。而张竦也官至丹阳太守,封爵号淑德侯。后来他们都被免了官,衹剩有列侯的封爵在身而回到长安。张竦的居处很简陋,没有宾客往来,常常有好事的人跟着他责疑问难,也不过是谈论些道德经书而已。而陈遵却昼夜呼号,车骑满门,酒席肉宴连续不断。
先前,黄门郎扬雄曾作《酒箴》以讽谏成帝,他在文章中假设一位酒客责难正人君子的法度士,并以物喻人,文中写道:“你就好像一个瓶子。看那瓶子摆在井边上,处高临深,一动有危险。酒醪一滴不得进口,倒是藏满了井水,不能左右活动,就这样拴在井绳上。一旦失落,被井阑圈撞得粉身碎骨,便会整个散落入黄泉,骨肉化为泥土。这般自寻烦恼,倒不如那盛酒的皮囊。因为皮囊圆吞如意,变化无穷,且又肚大如壶,整天都盛着美酒,别人还要用它来打酒,常做国家级的用具,托身在天子的后车中,出入于两宫之间,经营公家之事。由此说来,酒有什么过错呢!”陈遵读过此文极为喜欢,便对张竦说:“我和你正像文中所写的。样。你时刻讽诵诗书,苦身约束自己,不敢稍有差池,而我却任性放纵,沉浮于世俗之中,官爵功名,也不次于你,却独能享受快乐,这不比你更好些吗!”张竦说:“各人都有各人的性情,长短还要自己来裁定。你要像我一样生活是不实际的,而我要像你一样生活也同样是不实际的,如果我一味去仿效你,那也就会失败的。不过向我学习的人更容易把握自己,而向你学习的人却难以成功,所以我这是正常之道呀!”
待到后来王莽失败,他们二人都客居在池阳,张竦被贼兵杀死。更始帝到了长安,大臣们都推荐陈遵来做大司马护军,并与归德侯刘飒一同出使匈奴。匈奴的单于胁迫陈遵投降匈奴,陈遵向他陈明利害,说清曲直,单于很佩服他。让他回了汉朝。正好遇上更始事败,陈遵就只好留居在朔方,后来又被贼兵打败,陈遵在酩酊大醉中被贼兵所杀。
原涉,字巨先。其祖父在汉武帝时以豪杰的身份从阳翟县迁徙来到茂陵。他的父亲在漠哀帝时作了南阳郡太守。那时,天下富足,大郡太守死在任上的,所收到人家送来助办丧事的钱财都在千万以上,家属全数得到这笔钱,便可以用来置办产业。而当时又很少有人能够为死者守丧三年的。而到了原涉父亲死后,原涉不仅退还了南阳郡人赠送的助丧钱财,还住进丫冢庐,为父亲守丧三年,因此他在京城就出了名。守丧礼刚一完毕,请他去作郡府议曹的使者就像疾风一样地赶来了,仰慕他的士大夫也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由于受到大司徒史丹的推荐,说他有处理繁难事务的才干,原涉便当上了谷El县令,那时他年仅二十多岁。谷121县人早就听到过原涉的名声,所以不需要他开口发令,地方上就已经一派井然了。
早先,原涉的叔父被茂陵的秦氏杀害,原涉在谷口呆了半年多,因为自己去审理了此案而被免官,于是打算报仇。谷口的豪杰替原涉杀了秦氏,原涉因此逃亡在外一年多,遇上了大赦,才又重新露面。郡县和诸侯国的豪杰以及长安、五陵等地有气节的义士都倾慕他,于是原涉也对他们竭诚相待,不论品行好的还是不好的人都来结交原涉,一时间宾客盈门,连他家所居住的街巷也挤满了来客。有人讥讽原涉说:“你本是郡太守的后人,年轻时就能自我修养,后来因为为父亲守丧三年又退还了财产及为人谦恭而出名,即使因报仇而结仇,仍不失为一个仁义君子,又何必就放纵自己,去做那种轻薄的侠义之徒呢?”原涉回答道:“你就没见到民间的寡妇吗?起初自我约束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宋伯姬和陈孝妇的榜样,一旦遭遇不幸,被盗贼奸污,就会放荡起来,虽然明知违反礼教,但已不能回复到洁身白处的时候去了。我便是这样的啊!”
原涉自以为从前退还了南阳人送来的助葬礼金和物品,固然获取了名声,但这却使父亲的坟墓简陋异常,而有失孝道。于是他便大修坟墓。并在墓旁建筑房舍,在阁楼四周建造重门。当初武帝时,京兆尹曹氏安葬在茂陵,人民都称他的墓道为“京兆仟”。原涉羡慕它,就买地开墓道,建立表帜,题署为“南阳仟”,人们不肯跟着这样叫,就称之为“原氏仟”。这一切的费用都依靠有钱有势的人供给,而原涉自身祇备有必需的衣物和车马,家中妻儿还生活在困苦之中。原涉专门做一些救济穷人、为人排忧解难的事。一次,有人置办酒宴请原涉,原涉刚走进里门,宾客中就有人告诉他说,他所知道的母亲有病的那一家,现在因病避居在里中,原涉随即便去登门探望,叩门。听见家中有哭丧声,原涉就进去吊唁,又询问治丧的情况。见到其家中一无所有,他便说:“请把屋子打扫干净,给死者洗一个澡,等着我回来。”原涉回到置办酒席的主人处,对宾客们叹息道: “人家母亲去世了,躺在地上不能收殓,我哪有心思享用这些酒食啊!请撤掉酒席吧。”宾客们抢着询问应当买些什么,原涉便按着哀怜丧家的礼节,侧身席地而坐,削好木简开出了一份购物清单,详细地列出了要购买的寿衣、被褥、棺木,以至死者嘴裹含的葬物等物品,分交给各位宾客去置办。宾客们分头奔走购买,直到曰头偏西才都又回来会集。原涉亲自检视完毕,对主人说:“现在可以接受赐宴了。”大家一同饮酒进食,而惟独原涉没有吃饱,于是就用车装载着棺木等物,领着宾客来到死者家裹,为死者入殓,并劝勉宾客等安葬完毕再离去。原涉就是这样急入之难、诚心待人的。后来有人诋毁原涉,说他是“奸人之雄”,死者的儿子立即就去把说这话的人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