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老板在来的第一周就告诉我,你做好准备,我如果找到合适的人,我会随时辞退你。
尽管我一个人听完这句话蹲在厕所不敢大声哭,默默流泪了两个小时。
可……你能怎么办呢?
总归还是要活下去,不是么?
我啥也不会,放弃了服装设计专业,来了一线城市,我唯一能赖以生存的技术就是写稿子,而且,我还不是写的最好的那个,我甚至都没什么天份。
我只能不断去练,去碰壁,去改,去尝试。
不然怎么办呢?
然后就是搬出宿舍,租房子,为了房租不得不写,为了地铁票不得不写。
一件800块的冬装大衣,我买不起,因为那可能是我要写半年才能赚到的钱。
你写的不好,你不认识那多人,你被介绍人剥削,你一个稿子一百块,这些都是必须要承受的。
不然,怎么活下去呢?
然后……命运就变好了。
我写了无数个一百块的豆腐块,做了40多期的100块的电视节目本子,最后拿到了一个十多万的电视节目的机会。
期间我换了工作,涨了工资,还在做兼职,最后活着等来了这个机会,还了外债,然后……迷茫了。
我从来就不喜欢北京,或者说,我从没有真的好好看过北京。
对我来说哪个城市都一样,我在这里呆着,在这里谈恋爱,被人甩,再谈,再被甩。
偶尔我也甩别人。
我在这里赚钱,还债,赚钱,活着。
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还完了……
我才发现,我从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
后来我辞职了大半年,把自己关在家里,吃吃喝喝,醉生梦死。
我写了一个十万字的小说连载,千字三十块,每期写一万字。
我再出来上班的时候,眼睛里没了神采,我觉得我老了。
那年我28岁了,我觉得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我做图书编辑,一个月工资2700,出一本书给100块的编辑费,所以平均每个月差不多3000的样子。
我的工作就是很多年轻作者聊天,看稿子,给他们提建议,然后觉得他们年轻真好。
那时候郭敬明是青春文学的代表,每个作者都恨不得成为郭敬明,我买了一本郭敬明的杂志,觉得上面用的成语,自己这辈子都没听过……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平庸,什么都不是。
我第一次觉得,在大城市活着很累,你每天像个螺丝钉。
我后来换过许多地方住,曾经从天通苑搬家到石景山,我在很多地方上过班,安定门的杂志社、灯市口胡同里的出版社、还有昌平的图书公司。
我在这个城市很多地方出现过,可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的角落。
然后,我又辞职了,因为公司快解散了。
我放飞了自我,去爬山了、演话剧了,有点小钱也想明白了。
我放弃了一个人住的想法,宁可住的小一点,也在要三环里近一点。
然后就跨行业就业,跑到了地产广告公司。
然后我就30岁了。
30岁,是个月光族。
没有存款,恋爱里的卢瑟,生活里的逃兵,大城市里平凡的大多数。
在地产广告公司,做最普通的职位,月薪五千,却依旧是全房间鄙视链里的最底层。
第一次觉得,北京生活特别累,累到不想说话,累到习惯性加班,累到三十而立,累到不知所以。
那时候我最怕的就是提未来,因为生活没什么未来,大家都这样庸庸碌碌。
我疯过,狂过,努力过,拼搏过,现在想上岸了。
北京,像一块巨大的海绵,不论你怎么捶打,嘶吼,它都无动于衷。
而你却能真实地感受,你被它,一点点侵没。
31岁换工作,老大带我一起跳槽,后来的故事可能有的人就都早知道了。
我好像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从小兵开始,犹如才入宫的甄嬛,一路从白莲花变成黑莲花。
从多愁善感,变成不会哭泣,这十年,变成了《扛得住世界就是你的》,变成了《替这个残酷世界给你的一记温柔耳光》,变成了《努力才配有未来》。
这十年对我来说,没有累,只有目标。
不再是活下去,而是要活得更好。
然后,我四十岁了。
如果现在再遇见20岁的自己,以前我可能觉得,有很多话可以和他说。
现在我却觉得,听他说说吧!
那是那个年纪里该有的困惑、迷茫、抱怨、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