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索比来到花园,发现莱达正让人在那儿备餐。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人。他抬头一看,只见飘飘洒洒的雪花已经把整个花园的人造天空幻化成一只倒扣着的乳白色巨大瓷碗。身边是烛光、鲜花、音乐,再加上莱达本人,形成了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但索比虽然喜欢莱达,也认为这个花园是鲁德贝克家最好的去处,但他对眼前的良辰美景还是提不起兴趣来。饭快吃完的时候,莱达问了句:“你傻愣着想什么呀?”
索比不好意思地说:“噢,没什么。”
“一定有什么心事。”
“嗯……是的。”
“想说给我听听吗?”
索比眨了眨眼,心里想,威姆斯比的女儿是目前可以说话的惟一一个人了。但是如果他证实了鲁德贝克与奴隶制有牵连,那他该怎么办?他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我不想当商人了。”
“唷,爹爹还说你是数学天才呢?”
索比哼了一声。“那他为什么不……”话说了一半,又缩回去了。
“‘不’什么?”
“唔……”我真该死,一个男人应该有个可以谈谈的人,同情他,必要时痛骂他一顿,比如老爹、弗里茨、布里斯比上校。虽然现在大家都围着他转,但他却感到十分孤独——只有莱达好像还有一点想跟他交朋友的意思。“莱达,我跟你讲的话,你传给你爹爹多少?”
他吃惊地发现,莱达气得满脸通红。“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索尔?”
“噢,你跟你爹爹挺亲近的,是吗?”
她突然站了起来,说:“你要是吃完了,咱们去走走。”
索比站起来,两人沿着花园曲径走去,一边观赏满天大雪,一边倾听穹顶上窸窸窣窣的雪花声。她领着索比来到一个离家较远、又有灌木丛挡着的地方,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这儿是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是吗?”
“给花园安窃听器的时候,我专门安排了个老爸听不到我接吻的地方。”
索比不解地看着她,说:“这儿还有窃听器?”
“当然,你肯定也知道,除了滑雪场,几乎到处都有东西监视你。”
“以前我没想到。我不喜欢受人监视。”
“谁又会喜欢呢?但这是跟鲁德贝克家业有关的一种日常安全措施。你千万不要责怪老爸。我只是花了点钱,花园里有些地方的窃听效果就没有他预计的那么理想了。所以,如果你有什么话要说,而又不想让老爸听见,那你现在就可以讲了,他是永远不会知道的,我可以绝对保证。”
索比欲言又止,然后察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他想,如果附近藏有窃听器,说不定会装扮成一朵花……这是有可能的。“也许我还是应该把话留到滑雪场去讲。”索比开了一句玩笑。
“放松点,亲爱的。如果你完全信赖我,那就应该相信这个地方是安全的。”
“噢,好吧。”就这样,索比把不顺心的事全都倒了出来……最后说,杰克伯伯在故意刁难自己,除非自己把可能获得的权力交出来,否则伯伯是不会罢休的。莱达听得很认真。索比说完,又加了一句,“情况就是这样,你说我是不是太蠢了?”
她说:“索尔,你知道老爸一直想让我跟你好吗?”
“啊?”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没想到这个问题。除非你是个彻头彻尾的——不过你说不定真的是……你就相信我的话吧。也许除了两个当事人以外,这已是尽人皆知的婚事了,也是时下大家的热门话题。”
索比吃惊得忘了自己一直担心的种种问题。
“你的意思是……嗯,唔,你——”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哎呀,亲爱的!如果我真有这个打算,还会告诉你吗?嗯,在这以前,我承认曾经同意考虑这件事,可你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性子傲着呢,哪怕鲁德贝克家的前途全看这门婚事,我也不会将就凑合。现在还是说授权书的事吧,老爸不让你见到马莎和克赖顿给他的授权书,不知是什么原因?”
“他们不给,我就不签字。”
“可要是他们给了,你会签字吗?”
“唔……最终也许会签。但我想知道父母在授权书里有些什么交待。”
“我不明白老爸为什么要拒绝这种合理要求,除非……”她皱起了眉头。
“‘除非’什么?”
“你有多少股份?给你了吗?”
“什么股份?”
“哟,你的股份呀。你一定知道我有多少股份。我的意思是说,我一生下来,你的爷爷,也就是我的叔叔鲁德贝克就把股份给我了。你可能会多拿一倍,因为有朝一日你会成为鲁德贝克的接班人。”
“我没有股份。”
她严肃地点点头,“这就是老爸和法官不想让你看到那些文件的原因之一。我们个人的股份与别的任何人无关,只要到了法定年龄就由我们随意处置。以前你的股份由你父母代管,就像现在老爸代管我的股份一样。不过关于你的股份问题,你父母签的任何委托书对我老爸来说都是不利的。你大可以拍着桌子向他们要股份。他们要么给你钱,要么杀了你。但是,索尔,老爸基本上还是一个好人。”
“我从来没说过他不是好人。”
“我不爱他,却喜欢他。但现在的情况是,我是鲁德贝克家的人,而他却不是,这不合情理,对不对?我们鲁德贝克家的人没有什么特别。可我也有点担心——你还记得若埃尔·德拉克鲁瓦吗?”
“想同我会面的那个人吗?”
“就是他。若埃尔已经卷起铺盖走人了。”
“我没听说。”
“他过去是银河工程部的明星人物,你不知道吗?公司说他跳槽了,而若埃尔自己却说他被解雇了,因为他越过领导私自跟你交谈。”她皱了皱眉头又说,“以前我不知道该听谁的,现在我相信若埃尔说的话了。那么,索尔,你是打算逆来顺受、任人摆布呢,还是想证明一下自己是鲁德贝克的鲁德贝克?”
索比咬了咬嘴唇,说:“我想回警卫队去,把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忘掉。我过去常想,当富人会有什么感觉?现在我有钱了,结果却发现这是最头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