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了解了弗拉基以后,就会觉得他们其实并不坏。
这些人也有他们的秘密语言。他们自个儿认为这是国际语,可是实际上他们还是在说土语。索比听着他们的交谈,学到了几十个动词和几百个名词,这以后,他只是偶尔碰上一句弄不明白的行话术语。他感到,这些人很尊重他身为贸易商跨越无数光年的经历,同时又觉得同胞是一群怪人。他没和这些弗拉基争论。弗拉基就是弗拉基,只能有这点见识。
当这艘H·G·C·许德拉飞船快要离开赫卡特飞往边缘星球时,一张贸易商的汇款单和一份押货员表格送到了船上,汇款单上写着的金额是从朱布尔波到赫卡特期间西苏号赢利的八十三分之一。索比想,他好像成了被交换出去的一个女孩,还可以拿到陪嫁费呢。这笔钱的数额大得让人不安,本来应该从中扣出全体分摊支付的飞船损耗费,但却没有。他觉得应该去西苏号重新计算一次。这不光是因为他感到自己是西苏家庭的一员。在西苏号上的那段生活,已经使这个从前的小乞丐有了一种依靠别人施舍的人绝不会有的观念:账目必须结清,欠债必须归还。
索比心想,不知道老爹会拿这笔钱怎么办。当他听说可以存到出纳员那里时,他才稍微轻松了些。
随同汇票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热情的字条,祝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贸易顺利,下面落款是:“爱你的母亲。”这使他更为感动,同时也让他很不好受。
弗里茨也寄给他一包东西和一封信:
亲爱的弟弟,没人向我通报最近发生的这件神秘事情,不过咱们这艘老船上这几天的日子却非常不好过。最高领导层的看法激烈冲突——真是不可思议呀。至于我,我什么看法都没有,只是很想念你的傻话和呆相。祝你快乐,买卖东西找零时记得点清楚。
弗里茨
又:演出极其成功,洛延确实喜欢搂搂抱抱。
索比把西苏号邮过来的东西收藏好。现在他要努力成为一个国民警卫队士兵,所以这些东西使他感到很不自在。他发现警卫队不是贸易商那种封闭型团体,只要具备入伍条件就行,没有什么神秘仪式,因为他们并不关心某个士兵是从哪里来的,到过什么地方。许德拉飞船上的士兵是从许许多多星球上招来的,由人事局的一套机制确保其政治上的安全问题。索比船上的伙伴们长得有高有矮,有瘦有胖,身上有的长毛,有的不长毛,有的人是“变种”,有的人外表上没什么畸变。索比正好接近于标准型,而他自由贸易商的背景仅仅是一种可以接受的怪癖,而且使他大致具备了太空人的资格,即使现在的他仍然是一名新兵。
事实上,惟一的问题就是,他是个新兵。身为国民警卫队三等兵,又没受过新兵训练,他是而且只能是一个新兵蛋子,直到他证明自己的价值为止。
但是,在军队引以为豪的“团队精神”方面,他并不比任何新兵更差劲。他被安排了一个铺位、一份伙食和一个工作岗位,并由一个顶头上司吩咐他怎么做。他的工作就是清扫船舱,他的战斗岗位就是在电话不通时给武器部门的军官当通讯员,也就是说,平时承担替他们端咖啡的工作。
其他就没什么打扰他的事了。他随时可以参与大家的聊天,只要在“前辈”们高谈阔论时不去打岔就行。要是三缺一,人家还会邀请他打牌。传播小道消息也不避开他。如果哪个老兵急需上衣和短袜,他必须把自己的借给对方。索比早就习惯了当下级,所以没遇上什么困难。
许德拉号飞船执行的是巡逻任务,食堂里的聊天话题都集中在能不能成功“搜索”目标上。许德拉的“腿劲”十足:三百个标准重力加速度,专门搜寻像西苏号这样的商船尽可能避开的劫掠船。许德拉上除了大型设备和重型武器系统,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动力设备和油箱。
索比桌子对面坐的是他的顶头上司、炮兵二等兵皮比,人称“分贝”。有一天,索比正在闷头吃饭,想着饭后是去图书馆还是在餐厅里看立体电影。这时,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外号:“觉得怎么样,贸易商?”
索比对自己的外号感到很自豪,可他不喜欢从皮比口里听到,因为皮比是个自以为很有头脑的人,他常常用这个外号招呼索比,然后急切地问“生意怎么样”,手上还做出点钱的动作。索比的对策从来是置之不理。
“觉得什么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听我们说话?除了窸窸窣窣、叮叮当当的钱币声音以外,你听不见别的东西了吗?刚才我把我对武器军官说的话告诉了大伙儿:要想击落更多海盗船,就要盯住它们不放,别像贸易商船一样,吓得要死,不敢战斗,肥得流油,逃都逃不掉。”
听了这话,索比的火气有点上来了。他说:“谁告诉你贸易船害怕战斗?”
“这方面你就别说了吧!有谁听说过贸易船击毁过一艘海盗船的事?”
也许皮比说的是真的,贸易船击落劫掠船的事一般不会传到世人耳朵里去。可这时索比忍不住了,“我。”
索比的意思是,他听说过贸易船打掉劫掠船的事,而皮比却以为索比是在为自己夸口。“哦,你击落过,是不是?大家听到了吧,我们这位小贩原来是个英雄,他小小一个人就打下了一艘海盗船!把你打下敌船的事跟我们讲讲吧。你用火烧焦了强盗的毛发,还是把钾放进他们的啤酒杯里了?”
索比说:“我使用了由佰利恒—安塔尔公司制造、上面装有2000万吨级钚弹头的一枚标号为ⅩⅨ的单弹头自寻的导弹。当时,我根据截击曲线预计,按照接近辐射范围,发射了一枚定时导弹。”
在座的其他人鸦雀无声。最后皮比冷冷地说:“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情况的?”
“打完仗后录像带里放出来的。在那里,我是右舷高级火控员,当时左舷的那台计算机坏了,所以我敢断定是我把它打下来的。”
“听见了吧?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武器军官了!牛皮大王,你别在这儿吹牛了。”
索比耸耸肩,说:“我以前倒是个武器军官,确切地说,是武器操作军官,武器原理我不太懂。”
“他太谦虚了,对不对?说说空话是不费气力的,贸易商。”
“说空话的事你自己最清楚,分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