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秘密我跟谁都没说过。连洛文都不知道。估计他一直在猜为什么我一定要得到海底,为什么一定要花钱研发什么记忆探测器,还要投入各个医院去收集人脑数据。”
“你……想再换一次脑?”绍琪看着他萎缩的身体和干硬的脸,心中一震。
“谁叫朱要武这个身体这么不争气,二十年前就诊断出了肌肉硬化症。”老人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
洛文从楼梯上来。“会长!出事了,不知道什么人潜到船上,杀了好多弟兄,破坏了中控系统,现在陆费隐那干人跑出来了,船也动不了。”
马瑞恍若未闻,继续说道:“我花了不知多少钱,也研制不出换脑机器。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找千容生,我想让他再帮我一次……可是,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打听不到这个人。我就换了个法子,悬赏海底。如果能找到海底,一定就能找到千容生。后来,终于有了消息,宕湖边有个农民在他邻居家看到过这本书,我连夜带了人过去。”
绍琪凝视着他。“这么说,二十年前,是你……”
“是我。我远远就认出,那个男人正是千容生,虽然变化了很多,但就是他。他抱着一个小女孩进了屋,我就围住了那间屋子,在门外说了许多好话,我请求他帮我再换一个身体,换一个好的身体,可是他始终不说话。后来我等不及,闯进去了,屋里却空无一人,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遁走的。接下来我穷追不舍,追了几天,终于在鄂江边围住了你们。”
不知道是千容生还是他描述的情景对绍琪冲击更大,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她趴在车窗上,一个身影站在车前,面对重围。
“你们那辆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控,翻进了江里。你父亲凶性大发,杀了好多人。”马瑞抬起那只机械手,“我这只手就是让你父亲那时废掉的。到底寡不敌众,他只好跳了江。其实不必这样的,我只想好好商量,你父亲也好,你也好,马祥也好,还有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自寻死路呢?”
绍琪胸中热血如沸,恨不得一脚将这个人踢下海去。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冷冷说:“所以你今天骗了那些老头子来,也是为了你的换脑计划?”
“我想看看他们有什么特异,能被千容生挑中,可惜……来不及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直接滚出,越来越尖细。
洛文弯下腰,在马瑞耳边大声说:“会长,我们的方位已经被锁定,海警很快就会赶来,我保护您先走,别在这阴沟里翻船。”
马瑞的机械手里多了一支手枪,枪口对着绍琪:“如果你父亲还活着,他一定会救你吧。”
陆费隐正好看见这一幕,却无法相救。怦——一声枪响,马瑞的肩膀被射穿,鲜血喷出来,他转头看去,站在右下方,举着冲锋枪的是黑褂老人是马祥。
“马堂主!”他惊喜交集。
“马师傅!”绍琪也叫出来,没留意洛文乘乱推着马瑞的轮椅从另一边下去了。
“师傅也不叫一声。”马祥骂道。
“马堂主,你刚才也在里面?是你救了我们?”陆费隐不明白为什么马祥身上有一股酱油味。
马祥摇头:“他们丢人进海的时候我就躲进了客舱,乘着刚才停电才抢到枪。”
陆费隐心中疑惑,刚才会场里的人是72个,吴燃已死,马瑞没来,那不是多了一个人?
洛文护着重伤的马瑞奔回治疗室,等在那里的医生赶紧给他看伤口,惊慌地抬起头对洛文说:“会长不成了!”喘着气的马瑞气若游丝:“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洛文咬着牙,忽然看到了角落里缩着肩坐着地上的妍漪。
此时众人都从青福会守卫那里抢到了枪,在游轮上展开了巷战,这些老头虽然年迈,却狡猾如狐,渐渐占了上风。陆费隐心急如焚,每间舱房挨着找妍漪。绍琪跑过来,“我陪你找!”她领着他来到那个走廊,治疗室舱门大开,那个医生正在收拾零乱的药瓶与器材,看到他们,吓的跳了起来,双手背在后面。
“那个小女孩呢?”绍琪问。
“不、不知道啊。”那医生回答的结结巴巴,陆费隐上前掐住了他脖子,吼道:“快说!我女儿在哪儿!”
他叫了起来:“会长把她带走了!”
陆费隐错愕道:“什么?”
“我刚才给那女孩检查了颅骨,她是最合适的换脑人选。他们现在……大概往停机坪去了。”
陆费隐脑袋一嗡,转身冲了出去,绍琪跟在后面。那医生松了一口气,坐倒在地。
海面上,有三艘海警船从三个方向接近游轮。划出三道银白色的水线。顶层南面的停机坪上,一架白色直升机的旋翼转动了起来,激出巨大的风浪。洛文已经把马瑞的轮椅推了上去,又把妍漪推上去。
“妍漪!”陆费隐叫着,朝这里奔跑过来。
洛文回头冲他笑了笑,爬上了飞机,陆费隐不知哪来的力气,飞身扑了过去,从后面抓住洛文的衣领,竟将他拽了下来。洛文回身,一拳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倒在地,直升机缓缓离地,洛文攀着放下的绳梯向上爬,陆费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将他拽下来,自己抢上去牢牢抓住绳梯,向上攀爬。洛文正要追上去,后脑被人重击了一下,痛得倒在地上,绍琪站在他身后,收起了枪托。陆费隐被绳梯带到了半空,他好不容易稳住,慢慢爬上去,一边叫着“妍漪别怕!”妍漪听见声音,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走到舱门,向爸爸伸出手,她身后的马瑞伸出他的机械手,抓住了妍漪的后背,身体却脱离了轮椅,在气流的激荡下,两人一齐翻出了机舱。马瑞用左手抓住梯绳,妍漪抓住了陆费隐的脚,三人吊在半空像三只蚂蚱。直升机也飞得东倒西歪,忽高忽低,还未脱离游轮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