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看过一篇小说,写一个画家画荷,里面有一句话:“红花莲子白花藕”,是说开红荷花的结莲子,白荷花的才结藕呢。
我们哪里知道这些知识。因此记住了这句话。
前几日在肥西的丰乐和山南,见到了大片荷池,一曰万亩荷花基地,一曰长庄太空莲基地。前者满池红莲,只收莲子;后者白花朵朵,专为采藕。
哦,原来几十年藏在心里的这句话,在这里得到了印证。
我是喜欢看荷的。曾在河南的淮阳和河北的白洋淀看过荷花。在这个盛夏,我却在家门口的肥西丰乐镇,赏到了荷。
丰乐亦称凤落,据传很久以前有一对凤凰飞落于此而得名。丰乐河流经古镇而入巢湖。其“十景”之一,就有“虎嘴塘荷”,想必荷是有其历史的。
是啊。眼前的万亩荷园一望无际,正应了“无穷碧”的景。荷合该是夏日的。在这长夏的乡村,远树环绕天际,长空辽阔,百虫鸣唱。这一大池的荷,一大池的碧,仿佛是这个寂寥夏日的盛装。走进荷园,一丝清凉拂入眼帘。荷池中,也是气象万千的,池边的荷,伸手就能抓着。水边的野草,和偶尔冒上岸边的小荷,仿佛顽皮的伙伴,要挤到一块才好。而那密布在水中的小小浮萍,和刚冒出水面的“嘴”,组成一幅静物小画。小嘴三三两两,好似说好了的,比赛着往上撺。而那种绿的嫩,则是少年般的、让人怜爱的、心软软的一种色彩了。“嘴”稍高一点,就卷得伶俐,似要展开,又有点含羞。它们也学着那亭亭玉立的大荷叶的样子,仿佛在说:“我要比你大!”
一池的荷一片连着一片,伸展到远方。抬眼望去,也正如朱自清先生所说:“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在这田田的碧色中间,藏着一朵朵的荷花,皆为粉红:打着朵儿的,半开着的,盛开的……
这都是要结莲子的。当然,荷的周身,都是宝:叶、茎、花、莲子……
在村里种植合作社,我们见到那些荷叶,正在被加工成荷叶茶。社员们将新采的荷叶,洗净叠好,传输到一个专门的机器切碎,只听得咔嚓咔嚓,在机器的另一头,就形成了邮票大小、方方正正的叶片。之后,再进行烘干;再之后,就成了圆圆的、一粒一粒的荷叶茶了。
在合作社的展厅,我们每人一杯,品尝新制的荷叶茶。我闭目深情饮了一口,唯一个清香了得。当然,还有一点点的清苦。但这样的清苦,是有益的。我身后的展架上,密密地摆放着各色包装精美的成品:莲子芯、荷叶茶、藕粉。我发挥想象:这些产品,要是走到大都市的精品商店里,绝对就是高档的绿色环保饮品了。
这间简陋的展厅还兼办公室,我见一张桌上放着会议记录,一页记道:
荷叶已到旺盛期,近期要做好荷叶采摘的准备。荷叶采摘,要求荷叶鲜嫩,无虫害。加工注意质量和卫生安全,希望本年度有一个好的产量和销售。
在另一页上:
为了进一步推动乡村振兴,肥西莲藕协会近期准备开展一次留守妇女莲藕种植技术培训,以提高留守女性的创业技能,请广大妇女踊跃参加。
长庄的太空莲(此莲种子曾上过太空),又是另一番景象了。一池的白荷,在轻风下摇曳。每一支箭都蹿得老高,骄傲地凌驾于绿叶之上。箭上的朵,未开之前,都镶着一圈粉红的边。完全盛开了,才发现它是洁白的。我们走在栈桥上,置身于满池的风荷中。不免想起《红楼梦》里的一句话:芙蓉影破归兰浆,菱藕香深写竹桥。
在这片荷田的不远处,在村庄的后面,还有一片正在种植的荷田。据说其中一块,种植了霸王莲,荷叶径六尺有余,其上可坐一婴儿。
我一个人从村庄往那片荷田走去。一路夏日的乡村风景将我包围。高大的杨树簌簌作响,仿佛神灵在空中碎语。村头到处开放着的女贞,香满田野。村庄里的百日菊和村庄外的野萝卜花,竞相开放。
见到了大片的高高低低的荷田了,只是还没有种植,水里面只有零星的荷叶飘浮。每块田里都插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些好听的名字:千堆锦、水绿苔、太真出浴、红千叶、西施浣纱、粉仙子、大洒锦、东湖夕照……有六七个穿红着绿的妇女在田里劳作,她们手持一把铁锹,在翻河泥和薅荒草。我与她们搭腔:这么热,还薅草,辛苦啊!
她们答:不辛苦。这些草和荷争养分呢,等荷出来,它们就长不起来了。
我见她们穿着齐膝的长胶靴,在水中快乐地忙碌。蓝天高高远远,款款夏日的凉风从田野上刮过,我真心地以为她们是热爱着这份劳动的。
“一天能挣多少钱啊?”我在田埂上边走边问。
其中一个答:“一百块吧。”
我说:“不多啊。晚上回家累不累?”
一个说:“也不少啊。不累的,劳动惯了。”
在田头上,还摆着花花绿绿的许多盆子,里面有水瓶和茶杯。大约劳动累了,就上来喝点水,吹吹风。她们的神态告诉我:她们把种荷不当成苦累的事,而当成是一种美的工作。
走到霸王莲的池子边,见霸王莲还没有长大。不过也有些样子了。
我站了一会儿,就走回村里,想着过些日子再来。
从肥西回来,我带回一支荷和一瓣荷花,
可以嗅闻几天那股来自田野的淡淡的清香,
以此来延长这一短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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