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逸径直走向马厩:“我是来查案的,不是来吃饭的。”
外面响起了平淡的敲门声,三长两短,在寂静的夜里很是清晰。黑暗中,豆大的灯火亮起,映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孔。他没有开门,而是继续等着。只不过一会儿功夫,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回是四短两长。
“谁?”
“张郎中?是我,城东的估衣铺掌柜王瑞。”
“什么事?”
“我家孩子感染了风寒,浑身发热,还请您去看看。”
张轩举起油灯,下了门板,确实是城东的王瑞。在石阳里住了十多年,彼此之间都有来往,还算是熟悉。
张轩没有说话,他仍旧在等。他看到王瑞脸上并没有什么焦急的神色,相反却有种淡淡的无奈。
他看了眼王瑞身旁,确定没有旁人之后,将他让进了房内。掩上门板,他看着王瑞,笑容浮现在了脸上:“曾为大梁客。”
王瑞点了点头,答道:“不负信陵恩。”
张轩突然觉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轻声道:“我等了好多年。”
王瑞上前吹熄了油灯,道:“我也是。”
张轩叹道:“当年庞统大人草创军议司,伏下了我们这些暗桩,却一直没有指令。后来庞统大人在落凤坡中伏身亡,由法正大人接手了军议司。听说法正大人乃蜀中名士,善奇谋,被主公誉为当世张良。可两年了,我却仍一直没有接到指令,有时我坐在那些药柜前面,恍惚间真觉得自己就是个郎中。”
王瑞也不接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张轩沉默了一会儿,在黑暗中道:“刘晨来过我这里,给了我一份情报。”
他从贴身的亵衣中掏出一根细小的竹管,在竹管的上部用木漆密封着,盖有军议司的印鉴。
“他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有说。”
王瑞抬头看了张轩一眼:“刚才上头有令,让你带着这个东西,跟我去一个地方。”
张轩将竹管又小心翼翼地放进亵衣,假装不经意地问道:“还能回来吗?”
王瑞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对这个地方还有留恋?”
张轩起身,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医馆,道:“我跟你走。”
整齐的马蹄敲打在夯实的土路上,在夜半时分显得异常清晰。长街的尽头出现了几团亮光,随着马蹄声的迫近,几名手举火把的骑手冲破黑暗,在回春堂前停了下来。
贾逸在医馆前翻身下马,抬头打量着门楣上有些发暗的招牌。
“回春堂。”左乐跳下马,气喘吁吁地解释道,“郎中叫张轩,听说是弘农人士,八年前来咱们石阳开的这家医馆。他的医术还算不错,在石阳的名声也算差不多。有人昨晚看到刘晨到了石阳之后,在回春堂徘徊了一阵,还上前敲开了门。刘晨无病无伤,为什么初到石阳就来医馆,我觉得……”
“上前叫门。”贾逸打断了左乐的话。
“我?”
“你是石阳人,跟他比较熟悉些。”贾逸道,“不用我教你怎么叫门吧。”
“不用,不用。”左乐笑嘻嘻地回答,上前把门拍得砰砰响,“老张头,开下门,逸翠楼有客人抽风了,老鸨喊你去瞅瞅,再晚点可就闹出人命咯!”
贾逸嘴角咧了一下,这二世祖行事倒是颇为出格。
然而敲了一会儿,门却并没有开。
“好像不在?”左乐讪讪道。
“破门。”贾逸的指令干脆利落。
“不跟县尉打声招呼吗?没有手令就私闯民宅……”后半截的话,左乐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看到一名虎贲卫纵身而上,手里的铁锤干脆利落地将门板砸开。随即又有两名虎贲卫闪身进入房中,打着了火折子进行搜捕。只过了一会儿,两名虎贲卫就冲出房外,抱拳道:“启禀大人,房内无人。”
贾逸转头看着左乐,冷然道:“既然对张轩有所怀疑,为何没有派人盯住?”
左乐有些尴尬:“谁知道他今晚会不在,平时他总是留宿的。”
“在进奏曹,错了就是错了,没有借口。”
左乐嗯了一声,没有再答话。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并不怎么服气。
贾逸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手掌。黑暗中,一名身着皂色布衣的精瘦汉子从房顶跃下,毫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讲。”
“半个时辰前,张轩接到了城东估衣铺的急诊,跟着一个自称王瑞的人出门去了。小六跟着他们。”
贾逸挥了挥手,皂色布衣的汉子随即又隐没到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