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是我国一年中最为隆重的传统节日。俗话说:“踩住腊月就是年。”意思是说时间一进入农历腊月初一城里乡下就已经有了年味。各大商家、小商小贩开始储货,人们开始赶集上店办年货;上班族、农民工身在曹营心在汉,盼着早一天放假,早一天回家办年货、早一天与家人团聚,早一天陪伴孩子和老人。村里一位儿女在外打拼的“空巢”老人时不时走出家门询问着日子,打听着邻家的儿女今年是否回来过年,当然心里也期盼着自家儿女能早一天回到自己的身边,好热热闹闹过新年,于是便张罗着东市买个鸡、西市买个鱼、北市买些面、南市买些米……夜晚睡不着,手机拿在手,不由自主地拔通电话,喊喊这个儿子的名儿,喊喊那个女儿的名儿,听不清儿女说话声,尽管对着电话说个不停。黎明早早起,独自蹒珊到村口;不见儿女们影儿,只听见老人连连的念叨声,并不时地步履缓缓地向前挪移着,尽力伸展那早已佝偻的身躯,向远处眺望着,恨不得把隔壁的村庄看穿……每看到这位老人,我便心神凝滞,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晚年。心里寻思着,我们老了以后与儿子儿媳之间的思念,会不会随着越来越浓的年味而变得越来越远?
对于时至中年的我来说,今年的春节不同于往年。
小时候过年,什么都不曾考虑,过了腊八,就盼望着新年能早些到来,我和弟弟曾迫不急待地时常绕在奶奶身边问:“奶奶,怎么还不过年呀?到底再过几天能过年?”对于我,过年就可以穿上崭新的花衣,就有机会买三尺长长的红、绿毛线或耀眼的丝带编在发辨上,蹦蹦跳跳地和邻家丫头比美。最开心的是,大年初一可以早早起来,在开放的院子里蹦蹦跳跳地看爹爹放鞭炮、燃飞机型和蝴蝶型的简易烟花,可以收到崭新的面值壹元、贰元的压岁钱,可以吃上奶奶和娘亲除夕熬夜包的各种形状,同一种素馅的饺子(曾听奶奶说过荤年的大年初一吃肉馅饺子,过素年的大年初一吃素馅饺子,我家过素年。),虽是素馅饺子,但吃起来饺皮却很筋道、饺馅也很有味儿,吃完一碗还想吃第二碗。奶奶想让孩子们多吃些,告诉我们年夜饭谁能吃下三碗饺子,谁有福。可不是,全家人团团圆圆地围坐在一个极简陋的餐桌上一起迎新年,一碗碗饺子腾腾升起源源不断的热气,两根粗大的红色蜡烛燃起烘烘的桔红色的火焰,屋子里散发着焚烧的檀香味和饺子浓浓的茴香味、喷香的香油味……顿时觉得我们一家人真的是生活在一个大大的充满喜庆的福字里。现在,回想起我家三代同堂的生活真的感到无比的幸福!
就这样迎着一个又一个新年,我在充满幸福感的时日里渐渐长大。常听老人说:“闺女早晚是婆家的人,长到十七八岁,寻个婆家给人家,完事!”但我不想离开那个并不富裕的幸福窝,十七八岁的我仍在上学,仍在努力拼博,因为我想要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苍天不负有心人,我于1994年考入沈丘师范学校,1997年顺利毕业后被分配到离家七十多里的他乡,恋上同校同年毕业憨厚的他。他说他家也有一个奶奶,也是三世同堂。我便心生欢喜,决意今生一定要嫁给他。我相信往后余生我同样可以拥有一个充满关爱的幸福的家。
1999年农历腊月21日,我们迎着浓浓的年味结婚了。我便从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书呆子气姑娘转身变成了一个能下得了厨房的所谓的厨师(曾任部队炊事班长的三姑父为我封职“陈师傅”),因为我们有四个姑姑,每年大年初三是姑姑们约定成俗拖家带口来我家给我奶奶拜年的日子,也是我家年关最热闹、幸福的快乐时光。长年种菜的公公婆婆趁赶集卖菜顺便把年货买回后,理事的婆婆便一五一十地吩咐我为大年初三的亲人大团聚做准备。我口头答应:“好!好!我会做!”可在家从未见过大世面的我心里却有些弹动(因娘家爹厨艺好,来客做菜由爹做,烧火打杂有奶奶和娘亲做,那时候书呆子我只能躲在一边看书。)于是,在我耳边便响起了“闺女出嫁后,在婆婆眼里就不再是爹娘娇宠的闺女了,应该是能顶半边天的公婆的媳妇啦!”于是,我就悄悄走到爱人身边,一边摩拳擦掌,一边央求他为我顶起另外半边天——为我打下手壮个胆儿。口齿笨拙的他默然答应了,过了一会,他又告诉我大年初一五更天,我们要一起给奶奶叩头拜年的。我爽快地应到“那是必须的!”大年初一五更起床后,见奶奶双手掬香,先向神灵拜了三拜,接着嘴里小声祈祷神灵:保佑全家团团圆圆,老人身体健康,几个孙子工作顺利。最后把香插在香炉里。我和爱人把奶奶按扶到正堂中间,恭恭敬敬地叩上三个头。奶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掀开衣襟,从里兜掏出崭新的10元的钞票一人一张。我说:不要!不要!我们都是成人啦,孝敬老人是我们应该的。奶奶说:这是礼尚往回,你不接着我心里过不去。我只好接着,以后每年过年我们都提前给奶奶准备好一叠新的钞票,以便她老人家发压岁钱。大年初三那天,吃过早饭,我便穿上围裙、挽起袖子,挥起菜刀,扬起锅铲,大干起来……忙活了好一阵儿,宽厚慈祥的奶奶看到一碗碗蒸菜坯装到了笼篦里,便主动坐在灶台前一边加柴烧火,一边讲述着关于过年的习俗。我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奶奶的传授,一边整凉菜。不知不觉间,豆腐皮,黄瓜变蛋、花生米、猪肝、猪脸、猪耳丝、牛肉、羊肚、牛蹄筋入了盘,婆婆吩咐爱人清洁大方桌和小方桌,把凉菜都上齐,婆婆搀扶奶奶坐上正席,姑姑、姑父和表弟、表妹们开始给奶奶拜年;拜年仪式完毕,公公便陪着四位姑父划起了拳,举起了酒杯;表弟表妹们团聚在另一个小方桌旁,有说、有笑、有嬉戏。好热闹!整个庭院充满了亲情和欢声笑语。婆婆一声令下:该烧菜了。她便接续着奶奶刚才的柴火,开始烧起火来;爱人按婆婆的吩附东屋里一趟,厨房里一趟地为我输送着食材;我在灶台边紧锣密鼓地翻炒着饭菜;烧菜每出锅一道,婆婆和爱人便一人端一盘送到餐桌上。直到餐桌旁划拳声停止,公公发号施令:上馍!婆婆便熄灭烧菜的柴火,婆婆和爱人又一人一碗地送去了刚出笼的蒸鸡、蒸鱼、蒸米、蒸肉。亲人大团圆接近尾声,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虽然有些累,但我很开心。因为我明白这是我的一种责任,也是一种义务,我义不容辞,我无可推诿。就这样,我已经乐此不彼地做了二十三年的厨师,拥有过一家四世同堂的幸福时光,品尝了各不相同的浓浓的年味,尽享着人间浓烈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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