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孤独的时刻
温旭被困住了,最久的一次,他两天一步都没走,一直待在帐篷里。天气很坏,行走的前10天,温旭总共才走了70千米。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等天气转好。
11月23日,温旭行走的第11天下午,他走着走着,看见自己前面一圈是亮的,往右后方一看,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了。他特别高兴,开始唱:“好春光,不如梦一场……”这是他行走以来状态最好的一天,共走了26千米。
温旭的状态越来越好。他制定了一个作息制度,像士兵一样严格执行。早上6点多起床,化雪烧水;8点开始行走,60到70分钟休息一次,补充水分、能量;晚上8点多搭帐篷休息。
行走时,温旭会戴着面罩、一顶吸汗的帽子,防风镜经常起雾,他会戴太阳镜,再把冲锋衣的帽子拉到头上。走一会儿,他里面的帽子就能拧出水来。有时候,水还会顺着面罩往下流,在下巴处结成一个很长的冰溜子。一天下来,温旭的脚像在水里泡了一天,磨得都是水泡,温旭就用缝衣服的针挑破。脚指甲也开始变黑,后来,还脱落了两个。
每天最放松的时刻,莫过于晚上能够搭起帐篷,为自己煮一顿饭。看着极昼之下,天空依然大亮的夜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吃的是早餐还是晚饭。
在南极吃饭,就像“在给汽车加油”。“把自己当作发动机,添加的食物就是燃料。往里面灌就行了,不要管味道。”按照行走的计划天数,温旭把带的食物分成了80包,每包1.3千克,“一天只能动这一包的东西”。为了补充热量,温旭每天还会吃15克的黄油、250克的薯片。
单调的南极,只有3种颜色——白色的雪、蓝色的天和黄色的太阳。有时候,温旭会自言自语:“从前有一只小白兔,住在大森林里,还有一只大灰狼……”语气就像跟小朋友讲故事。极点竞赛
1月9日,小女儿出生满3个月。温旭计划在这一天,到达南极点。他连夜赶路,离南极点还有40千米时,看到了一顶帐篷,是和他一起出发的德国探险家安佳的。当时安佳正在休息,如果温旭不打招呼,默默走掉,那么温旭将成为第一个完成单人无助力、无补给抵达南极点最长路线的人。而安佳很有可能到终点时,才知道自己被偷偷超过了。
在极地,关于“第一”的竞争从来没有断过。实际上,安佳一直在通过拉尔斯侧面打听温旭的情况——拉尔斯也是安佳的探险顾问。
但探险不应该只是一个“你追我赶”的游戏。温旭烧开水,停下休息。“我自己也经历了整个过程,真的是非常困难。”他打算等待安佳。1个多小时后,安佳醒来,温旭走过去提议“不如一起走到终点吧”。安佳先是拒绝了温旭,但走起来之后,看温旭比她快,又提议“一起走吧”。走着走着,她又反悔了,想先走,却接连几次被温旭追赶上。纠结的德国姑娘终于同意一起走向南极点。
当地时间1月9日下午2点50分,温旭连续走了30多个小时后,到达了南极点。安佳帮温旭在南极点的标志物前展开五星红旗,并拍了照。历时58天,温旭和安佳同时创造了单人无助力、无补给抵达南极点最长路线的新纪录。
到营地后,医生为温旭做了身体检查,他获得了穿越批准,可以继续从南极点穿越到阿克塞尔·海伯格冰川的底部探险了。但有两个坏消息:南极探险服务公司ALE要求他必须在1月23日撤出南极大陆,比计划时间提前了3天。这意味着,温旭还有不足两周的时间完成穿越南极的计划,时间太短了。ALE本来说整个600千米的救援是没有问题的,但后来又说,从今年的卫星图片来看,后半程有280千米由于冰面裂缝过大,飞机是没有办法降落和救援的。
南极穿越已经完成了70%,最艰难的阶段已经度过,难道要在这个时候放棄吗?
“你没办法控制自然,只好调整自己。但是在现实世界里,你调整了自己,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它是一个更为复杂的系统。”虎姣佼觉得很遗憾,如果行李不迟到16天,情况会大不相同。她非常谨慎,不敢轻言放弃。“只要我说了,就好像击毁了他的梦想。”电话里一阵沉默。“你还敢重新再来一次吗?”虎姣佼鼓起勇气,小心地问。又是好一阵沉默后,温旭说“好”。
北京时间1月23日,大年二十九晚上10点30分,温旭抵达北京。在机场等了两个多小时的虎姣佼看到一个雪橇船的尖儿从门后冒出,她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回到北京的家里已是深夜,孩子们都已经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和大女儿紧紧拥抱在一起,“爸爸回来了”。
一两年后,温旭打算再次穿越南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