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去,幸子站在那里。
不等我开口,她快步走来,几乎跳跃般扑在我身上,随即嘴唇贴在了我的唇上。我的左手不自觉地挽住她的腰向内收紧,她丰满的胸部紧贴在我的胸口,两股心跳汇在一处。我右手摸出钥匙,反手打开门,拥吻着进入房间,便倒进床上。
说来也可笑,这房间里的第一次性事不是和绫江发生的。我直起身子,靠在床背上,幸子挽了挽齐耳的短发,躺在我的胸口。幸子今年20岁,是来我公司的第二批新人。应聘时,她留着茶色短发,穿着白色短袖体恤,胸口印着一颗大大的爱心,爱心随着胸部的曲线而扭曲。她个子高挑,露出的手臂白皙而细长,深色牛仔裤显示出她修长的双腿。幸子说起话来和现在的年轻人一样,口无遮拦,即便是在回答考官严肃的问题时亦是如此。这样的性格,适合销售这个行当。
我站在考场的一角,注视着幸子。她似乎注意到了,转头看着我笑了笑。
几周后,我们便在爱情旅馆的房间里翻云覆雨了起来。
这样的背叛产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我心中有数。吸引我的,除了她的年轻、活力外,还有有别于绫江的规规矩矩。别误会,并非我对绫江的欲求不满,她始终尽到了作为妻子的本分。只是身处异乡,多余的精力无处可去,从我本人而言,长期被家族忽略的感觉,亟待一种认可,尤其是年轻女孩,身上的香气顿时充满了我空虚的内心。
当然,这也只是我背叛的若干借口之一罢了。
和幸子在门口拥吻告别后的一周,绫江和加苗来到了新家。
13
金融冲击来得悄无声息,其力量之巨大让我们难以预料。这只怪兽只动了动手指,我们辛苦累积多年的资本便荡然无存。俗话说盛极必衰,看来是不无道理。我们盲目地扩张成了拖垮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虽说和其他几位创业元老商定,分头借钱来维系公司运转,但到头来,别人都陆续找到了下家,只有我一个人还执著地吃着闭门羹。
绫江再次向家里借钱,但于事无补。绫江的父亲生了重病,卧床不起,高额的医疗费掏空了家底。绫江就出去打工,来贴补家用。加苗已经八岁,在附近的小学校念书。绫江白天打工,晚上赶回家给孩子和我做饭,辅导完加苗的功课,再拿出些不知哪里接来的工作直干到深夜。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创业初一样,我几乎每晚深夜到家,有时候夜不归宿。我每晚十点给绫江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在公司加班,若不回家,就发条短信。日子和那时候一样,所不同的是,大部分所谓的加班都在酒店和幸子在一起。
幸子知道我的婚姻状况,自从和我在一起,我在她身上花费的钱不在少数。年轻的女孩有些物质追求本无可厚非,即便明摆着其间蕴含着物质和肉体的交易,我也在所不惜。只是,在公司濒临倒闭之时,我依旧如故,用这份欢愉来缓解精神上的重压。当然,我也感受得到,幸子和我之间的那份情感在慢慢冷却。终于,她向我摊牌,结束关系的同时,向我索取一笔不菲的分手费。
如同当时她那直来直去的性格在我心中留下深深烙印一样,这性格在关键时候又对着我的胸膛狠狠地来了那么一下。幸子甚至连分手费的来源都帮我想好了,即东新宿的房产。变卖房产,套取现金,作为分手费。
我自然不会同意,房子是我实现绫江和加苗梦想的礼物,虽然可以用“恬不知耻”来形容,但这是我决然不能退让的底线。她并没有多说什么,甩门离开了宾馆。
我一个人倒在床上,风流情事在这一天停下了脚步。
直到几天后,我傍晚回家,推开门,房间里坐着绫江和幸子。幸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前微微倾身,微笑着叫了声“老师”。
背后绫江瞪大了哭红的双眼,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她生气。
14
树洞君每天不知要处理多久的网络留言呢,光想想就让人头疼。可能是年轻时候用眼过度,现在多看一会儿荧光幕,眼睛就模糊起来,视力大不如前了。
也许是我的故事太俗套了吧,树洞并没有发在网络上。也许是背后的先生希望更有抓人眼球的桥段吧,但真实的生活就是如此,没有刻意的安排,也不可倒退。人的一生要遇到多少低谷?我答不上来,对我而言,起码一个就够了。
我的记忆似乎也走入了低谷。
记忆在绫江离开的那一天戛然而止,只剩下零星的碎片。
饭桌上放着一沓沓现金,不用数就知道那大概是多少钱。
还有绫江的字条,写在浅黄色的信纸上。
那是她给我留下的钱,写着用以偿还那笔可笑的分手费。
还写了一些什么呢?
对了,最后的留言是:请照顾好自己。
绫江,还有加苗去了哪里?
究竟去了哪里?
从那天起,东京像是变成了另一个国度。我站在街头,想着绫江和加苗,泣不成声。
15
再见到加苗,是去年年底。我从公车站前路过,偶然间瞥见的。我心虚地隔开一段距离,默默望着。时至今日,我才真正理解孩子长大的意义,像个大人的模样,在社会上生活。但有些东西不会变化,微卷的头发,笑起来眯成缝隙的双眼。看着加苗,我越发想念绫江了。
这些年来,孩子不知在哪里漂泊,也不知漂泊了多久。我想,可能和绫江回到了老家吧。现在好了,孩子回到了东京,回家了。绫江不知现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