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工怒了,想着遇上蛮不讲理的兵痞横竖是个死,为了捡狗,今夜就跟你们拼了。老船工操起门角的扁担猛地打开了门——
“老乡,我是军医,孩子是不是病了?”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兵,挎着药箱关切地问。门外的兵席地而坐,大多数靠着墙根门框已经睡着。老船工不由愣了愣神。
女军医快步走进屋,看到捡狗脑壳上的伤心里头一紧,急忙打开药箱进行处理,敷好药并小心地缠上绷带,还给细伢子推了一针。又叫老船工端来水,把药片捣碎,喂给细伢子服下。
捡狗命贱,一会儿就不哭了,随即安静地进入了梦乡。也许梦很甜,脸上竟然又出现了令人心软的甜笑。
老船工长舒了一口气,对女军医接连鞠躬:“谢谢,谢谢你救了细伢子一条小命,谢谢女菩萨的大恩大德。”
女军医莞尔一笑:“老乡,我不是什么女菩萨,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共产党的军队,是人民的子弟兵。”
“感谢共产党,感谢子弟兵!”就这样,爷爷拥有了第三次生命。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现鱼肚白,部队悄悄集合,准备出发消灭白崇禧残部。老船工一早蒸了一锅红薯,往子弟兵手里衣兜里塞。他还特别准备了几个熟鸡蛋,硬要送给女军医。军医拗不过老船工,想着队伍里的伤员需要营养,也就不再推辞。
她关切地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捡狗……贱狗……”老船工声音小而含糊。
“什么?捡狗?贱狗?这名字哪行?我们要打破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样吧,我给孩子取个书名,如何?”
“书名?这细伢子还能有书名?”老船工十分震惊。
“怎么不能?人类社会在走向进步,每个孩子都应该有读书接受教育的权利,就给他取书名叫进步吧。”女军医捋捋齐耳短发,一脸笑意。
“进步,好,好啊!”老船工如沐春风,连连点头。
临别时,女军医把随身携带的柳条箱,送给了拥有书名的“进步”。
望着女军医随部队远去的背影,老船工打开柳条箱,里面有两件衣服一块银元。
说着,爷爷用手指了指:“诺,银元,就是那块。”
我倒了杯水,给爷爷润了润嗓子,继续着他的回忆。
不久,郴州宣布解放,成立了人民政府,曾经被遗弃的捡狗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生在苦难的旧中国,却有幸在新中国读书、成长!长大后,爷爷参加了工作,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爷爷把各种特殊而又有意义的证件、奖状,郑重地放入柳条箱里,当作向恩人的汇报和报答。
我挠挠后脑勺,真没想到这只破旧的柳条箱,对爷爷竟然有着如此重大的意义!
最默契不过父与子。我快步取出储物柜里的工具箱,父亲迎过来打开,父子俩认真地修复起柳条箱来。
十来分钟后,我高兴地打了个手势,“成了!”
柳条箱修复成功,父亲拍拍手,和我相视一笑。
母亲已经把柳条箱里散落的物件归拢。我认真翻看着老爷子这一箱子宝贝:一枚银元、几本党费证、一叠捐款单、几张无偿献血证、十余张与先进有关的合影、一大摞获奖证书奖状,还有一份在劳模表彰会上的发言稿……
几十年来,爷爷在基层站所忠于职守,默默奉献,不断追求进步,演绎了无愧于党、无愧于人、无愧于己的人生。在翻看这些物件的同时,我对“犟老头”的敬意油然而生。
在爷爷指导下,我把他的宝贝分类摆放好,合上了柳条箱。尊重爷爷的意愿,柳条箱摆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我想,这件宝物连同箱子里的宝贝作为我们家的传家宝,将要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望着眼前的柳条箱,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爷爷,您现在的生命和幸福的生活都是党给的,我提议,今后每年7月1日爷爷和党一同过生日!”
“要得!”全家人异口同声,全都乐了。爷爷奶奶挽着手,笑得春风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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