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答着:“唉!” 大伯家大姐说:“大家都别站着,几十年没见了,在大哥家喜庆的日子里,高高兴兴才是,坐下来说吧!” 一阵寒暄后,大伯家的姐姐妹妹们下楼帮忙去了,自家的弟弟妹妹也下楼帮着料理去了,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我,大伯家大哥、继母。 大哥说:“老弟,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们都一把年纪了,相互间的恩恩怨怨在这些年月里也该淡化了才好。你的弟妹的做法不太好,总把婶婶当外人,这么多年了,你看……” “我早忘了。” 我说:“在外漂泊够了,大哥,我知道我混的不好,当上门女婿的日子难也,我哪有闲心记恨过去,哪有什么恩恩怨怨。好多年了,要不是你请客,我恐怕一辈子也回不来的。这一次,我也不知道我那来的勇气就回来了,下一站,还不知道去哪儿呢。后娘,我当年走的时候,我恨过,那时候我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我知道了,我就不恨了,我总在想,有一天我会说服妻子,把后娘接过去,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做到,我窝囊啊!我知道我的那两个弟妹,是我对不起他们,我能说什么?” 继母有些老泪纵横地说:“水娃,你的家在这里,我替你守着呢,我在忏悔,我太自私了,为了那个自私的老二治病,我在冰冷的冬天把你赶出家门,第二天我就去找你,可是……我恨了我一辈子。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我安慰继母说:“后娘,别难过了,我养你老,我说到做到,我回来了,你给我一个家,我满足了,我也不想回去了。窝囊了一辈子,你就让我站起来一回。” 继母说:“家还是要回去的,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走,我带你去四十三号,你的家。” 大伯家大哥站了起来笑着说:“安顿好就过来,别忘了饭点。我也要去招待客人才是。” 继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不会忘记的,我娘俩一桌。” 我走进了继母说的家,里间只有大哥家的三分之一,但是比大哥家的漂亮、干净、整洁,继母打开一间卧室说:“水娃,这是正房第一间,一直为你留着,钥匙在门上,以后你就收好。空调在里面,厨房在后面。床是新买的,房产证在桌子的抽屉里,这些年里你寄给我的钱我一分没动,存折在房产证中间。左边是我住的地方,有一天我不在了,如何处理是你的事情。也算我对你的一点补偿吧!” 我看着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这那是后娘,是亲亲的娘呀!我想说什么,门外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婶子,婶子,新媳妇进门了,你还在家里做什么,来客人啥的。” 继母应道:“知道,你大嗓门喊什么,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女人进了门,我和她四目相对,都傻了。继母看着我们,忙说:“都进来客厅坐着说,唉!都是我的错。” 我走向女人说:“香秀,还好吧?” 她白了我一眼说:“你咋回来了,死了又活了吗?” 我语涩。 继母说:“都一把年纪了,还小孩子气,走,做客去,晚饭后在好好说。” 香秀拉着我的手愤愤的地说:“我巴不得你早死,我也解脱了。” 雪,好大的雪,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冰凌的天气叫人发抖,人们一个个地很快地吃了饭,便各自回家了,只有年轻人还玩的开心。 继母、香秀和我回到了家,继母开了电视,摆上水果瓜子,香秀把我来到沙发上坐下,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咋们该算算帐了,水娃,很多年了,你说说,该不该算?” “你说吧,咋算我都认了。” 香秀直起身子说:“我等了你八年,盼了你八年,你说,你说说,那八年你就咋那么黑心肠,一点音信都没有。” 我告诉香秀我和春荷结婚的一段情形后。 香秀说:“你们有感情吗?” 很多年了,孩子也长大了,有没有感情不重要了,陈家老人在世时,钱是他的,老人去世了,钱是他女儿的,我就是一个为她家打工年薪三千块的人罢了。在城里做生意的时候,我遇到村里打工的几个人,我知道了家里的事情,从他们的口中,我了解了当年继母的“绝情”,她宁可让我饿死冻死在外面,也不让我在家替父亲还堵债,让那一帮赌徒把我抓走,所有的债务她一人承担着,就是我亲娘在世恐怕也做不到。她赶我出家门兴许还能保我一条小命呀!我慢慢地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她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的恨意便没有了。我能做的就是把我的工钱寄给她一点,作为生活的补偿。我也知道香秀嫁人了,我回乡的念头也就没有了。 后来,听乡里乡亲说,在人们的心里,我们家很有钱,为什么不照顾弟弟妹妹一点。弟弟盖房子借过钱,我没借,妹妹家要买车,我也没有借,于是,弟弟妹妹们都有了想法,认为我把他们当穷亲戚了,相互间便慢慢地疏远了,多少侄男侄女的婚姻喜事我都无力回乡,唉!这一次是大哥家最后一个娃娃的一场喜事了,我想了好久,也想了好多,我狠下心回乡的。要离要弃随便,在那个家我受够了。 香秀泪眼汪汪地望着我叹气道:“唉!人啊,命也。” 继母抹着泪说:“都是做后娘的错呀!我该死。” 香秀说:“婶子,你没错,是命,水娃不嫉恨你,我不嫉恨你,谁也没有权利记恨你。” 继母对我说:“水娃,香秀的日子也不好过,别看她大大咧咧,那是硬撑的,你不知道吧,她家建伟前年去架线摔没了,虽然得了几十万,可都让两个娃娃分走了,香秀一分也没有。那两个娃跟你那弟弟妹妹一样混账。都是赌徒,香秀呀,一个人艰难地死抗。她经常来我这里照顾我,和我聊聊天,唉!不容易呀!” 香秀抬起头说:“生活总要过的,水娃,我是不甘心的,我在娘胎里就嫁给你了,嫁给你二十几年了,咋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们情感深厚,我就不明白,我们咋就不能有个好结果,命运咋就那么差。唉!和周建功前前后后也不过十几年的婚姻,我和他之间只有婚姻没有感情呀!多年了,我的梦里全是我们当年的嬉笑生活。你咋不死在外面,我好省心,你倒好,回来了,你知道我有多恨你,现在不恨了,也恨不起来了,你有归宿了,咋们都一把年纪了,但愿以后都过得好。你给我的手镯还给你,手帕也还给你,所有的都还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