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写过清明节的文章。说起清明节,那就应该是鬼节了,就好比活着的人过春节一样。不过,每年的清明节,我都要去给逝世的亲人上坟,点燃香烛,烧着纸钱,摆给供果,插上坟飘,拜上几拜,祈祷几句,也算是对逝者的尊重和掉念,给活着的人做样子,对自己求得心灵的安慰。
按习俗,清明节前后十天都可以上坟,不看日子。今年上坟,我看到漫山遍野的坟茔,听到几乎连续不断的炮声,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我们大家庭已经在煤矿工作了三代人,就有了写一篇文章的冲动和欲望。
我的父亲是1968年从万盛来到川南建设东风矿区的,是一名老党员,事业心特别强,工作特别肯干,当过开拓掘进队的队长,这个队还被评为全国标杆队而载入史册。我听父亲讲过,他们那时打的是干风锤,几步之外就看不到人,灰尘大得很。风锤没有脚架,全靠一边一个人用肩膀抬着打,肩都腾肿了,耳都震聋了。十多平方米的断面,全是人工掏矸,掏得手酸腰疼,下班后只想睡觉。他们还得要干,不完成任务决不下班,有时下个班到了头接班,没有干完就不交,常常为此扯皮。
我父亲干了一辈子掘进,最终得了矽肺职业病退休,我顶替他来到了矿山。当时领导认为老同志的子弟照顾一下,就不要下井了,地面工作随便选,他却说:“地面工作有啥子好干的,年轻人,到一线去锻炼。”于是,我也与他一样到了掘进一线。我父亲1991年去世时,刚满过60岁,是我守着他落气的。处理丧事时,很多领导和同事都来与他告别,有位领导说:“哎!这个人太可惜了,就是没有文化,不然,他哪能一直在掘进队当个队长。”
我是1981年到掘进一线的,半年后当班长,两年后当副队长兼团支部书记,干了五年,因工作需要调到了地面工作。当时我的女朋友,也就是现在的妻子的大哥,我的大舅子在机采队采煤,工作上积极肯干,政治上要求进步,爱学习,不怕苦,不怕累,是一个有培养前途的青年。一次,在检修机组的故障时,由于支柱卸压发生了局部顶板冒落,他躲闪不及,刚好砸在头部,经抢救无效死亡。那是1985年,他的儿子即我的侄儿才4岁,家里倒了顶梁柱,日子的清苦可想而知。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一大家人好不容易把侄儿拉扯大,2004年,侄儿又报考了西安煤炭科技大学,2007年学成归来后又在掘进队当了一名技术员,继承了父亲的煤矿一线事业,传递着前辈的接力棒。
我们一大家人这四十年来,已经在煤矿工作了三代人,而今都还有几个兄弟在采掘一线工作。当然,象我们这样的家庭还有很多。
每当我想起我的父亲死于职业病,我就想到了煤矿工人的工作环境和职业病防治;每当我想起我的大舅子死于安全事故,我就想到了安全第一,生命至上,员工生命高于一切,安全事故给社会、给企业、给家庭造成的政治影响、经济损失和人生伤害;每当我看到侄儿下井,我就想到了我们煤矿工人后继有人,我们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的特殊群体,也使我看到了煤矿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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