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早晨很安静,家家户户都关着门,闭着窗。特别是在这阴云密布的天气,少有人不怕寒风的刺骨,冷雨的洗礼,冰霜的冻结。可却有这样一人在天色朦胧时,就穿戴整齐出门干活了。 我经常在凌晨五六点被她发出的某些动静中苏醒,即使她已经很刻意地尽量不吵到我,可该死的灵敏耳朵还是会听见,每当我从梦中依依不舍地归来时,她已在穿衣戴帽了。 我问她:“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外面天还没亮,不多睡一会儿吗?” 她一手拿镜子,一手举梳子,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头发,头也不回地说:“早点起来,活才能早干完,我可不想晚上冷幽幽的还在干活。” 我说:“您可真是个不懂享受的人!” 她又说:“那要不换你来干活,我躲在被窝里睡觉?呵,谁不想享受啊?可有人替我干活吗?” 听到这些藏着无奈的话语,从这位背脊渐显弧度的老人嘴里说出来,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酸楚,是啊,没有人能替她。 无论是家庭、婚姻、儿女、一整个家族的千丝万缕都全靠她一个人支撑着。即使屋外天寒地冻,她也不愿意子女多吃一分苦,尽心尽力地做好一切。 冬天我们家的饮食规律总是延迟到别人吃午饭的时间,当舅舅家已经张罗吃午饭时,她才姗姗来迟地要吃早饭,我也跟着不能幸免,好在别的坏,就肠胃不坏。 午间也不见她人影,虽然有几次知道她是躲在房间里补觉,但更多的是去做她的一件爱好!那就是聊天,而且是像机器那样不用到没电就不停下来的那种。 屋外的气温低到可以不断冒出雾气的程度,她也依然能像一只趾高气昂的母鸡,一刻不停地咯咯哒,我很钦佩她这种顽强执着的精神。 然而这种精神有时也让我很厌烦,例如傍晚大家都在吃着热气腾腾的晚餐了,她还在和那几个吃饱了撑的老人闲聊,仿佛把我这个饥肠辘辘的外甥女抛之脑后了。 有几回我实在忍不住了,很生气地发着毫无作用的火,我忿忿不平地说:“您是把我忘了吧?还是打算把我饿死呢?好让您不用那么受罪吧?” 她则笑盈盈地说:“我怎么可能把你忘了,再说我怎么敢把你给饿死了,那警察不得抓我去吃牢饭啊?” 对此我还能说些什么呢?不善言语的我只能傲娇地哼一哼,她也跟着有模有样地哼一哼,接着我俩就会相视而笑,我那郁闷无比的心情也会烟消云散了。 当小星星们围绕在月亮姐姐身旁时,她会端着一盆热乎乎的水,一会儿给我擦擦脸,一会儿洗洗手,然后她再用那些水洗脚。 我有次问:“你怎么什么都要用我的呀?吃我咬过的东西,用我吃饭的碗,连洗脸的水你也要用?” 她一边洗脚一边摇头晃脑地说:“你吃的又不脏,碗也是我精心洗过的,再说这水是循环利用,我这叫节俭。而且水电少用点,你舅舅就少辛苦点。” 其实这个答案是我意料之中的,但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我感到很不爽,也很心酸。年纪都一大把了,还要为他们着想那么多,他们又不是无翼的鸟了,那还需要母亲的保护? 临睡前她用矿泉水瓶装满热水,放进被窝里,不过都会先放在我的位置上,等暖和了再让我躺在上面,这简易的热水瓶只有一个,一整夜我们轮流着用。 我很喜欢紧紧靠着她睡,这样会感觉很温暖也很安全,就算屋外的风雨再大,我也不害怕,因为有她在我的身边,她就是我的避风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