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的一片树林里,传来阵阵鸟鸣,那座用泥胚砌成的茅草屋,在树林里仿佛若隐若现,一株老槐树上的三个喜鹊窝成了爷爷家的标志,爷爷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大善人,在村里德高望重,爷爷姓田,在家排行老二,因为小时候得过一种天花的毛病留下了后遗症,人们亲切的称呼他田二麻子。 爷爷五个儿子,我父亲是老大,七八十年代家里穷啊,一家人只知道爷爷的年纪,却都不知道爷爷的出生日期,据爷爷说记不清了,其实爷爷是怕麻烦,再说七八十年代老人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能填饱肚子就不错啦,哪有闲心过什么生日啊。 从小就喜欢偎依在爷爷怀里听爷爷讲过去的故事。 解放前爷爷在大连打工,那时候在大城市工作的普通劳工困难可想而知,据老人们讲开始爷爷只是前台打杂工,由于爷爷为人勤快老实,很快引起了老板的注意,得到了老板的重用,然而在那战争的岁月人心险恶,这天老板把爷爷找来告诉他自己全家要回老家处理点事,千叮咛万嘱咐看好店面,爷爷没加思考爽快的答应下来。 然而等老板走后爷爷检查店面,前后左右楼上楼下走了一遍竟然吓得目瞪口呆,只见店铺里柜台下、抽屉里、卧室里床上床下全是银元等钱币,爷爷稳了稳心神把所有钱币都收了起来等老板回来如数上交。 这时的那位老板看着爷爷就像看到了洁白无瑕的美玉一般两眼放光连声称赞:“难得难得,小田啊,你通过考试了,从今天起我在大连的门面果园全都交给你了哈哈哈哈…”自此以后爷爷一心一意的努力工作。骑自行车端着托盘滴汤不漏,果园里修剪疏枝等果园管理业务样样精通。 解放前期爷爷回到了老家日照,参加了过江支前工作,眼看着浩浩荡荡的人民解放军过长江攻占总统府,眼看着同行的官兵群众一批一批的倒下,眼看着滚滚长江被鲜血染红的江水,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爷爷拒绝了领导让他留守江南工作的安排回到老家,在村里德高望重的爷爷主持人村里的红白事务直到去世。后来国家实行了人民公社大食堂时代,爷爷在小队里担任保管员。 还记七八十年代得每年春天,微风走过,叶子轻声细语,凌乱的枝叶将阳光切割成一丝丝,斑驳的映在地面上,正是春耕生产时,我总是喜欢跟着爷爷去耕地,每到这时候享受到天伦之乐的爷爷就会甩起牛鞭啪啪作响,唱起那赶牛的民间小调,逗着我这不董事是的孙子,好不快活。 村里加班管饭,爷爷分的炕饼都不舍得吃,揣在怀里捎回家,看到我们兄妹三个孙子孙女就高兴的不得了,“看看爷爷给你们捎了块炕饼,趁热快去吃吧”这时的我们就会欢蹦乱跳的分吃着带有爷爷身体余温的美味,呵呵那时的炕饼比现在的奶油蛋糕还香呢。 看着爷爷总是乐呵呵的无忧无虑,其实爷爷心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七八十年代家里穷啊,五个儿子四个没有结婚,难啊! 一九八一年年,奶奶得了胆结石,当时科技不发达,老百姓没有基本的卫生知识,更没有现在的医疗技术。我只记得奶奶在炕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家里一下子乱成一团,当时只有我妈一个儿媳妇,妈妈二话没说把我们兄妹扔给了爷爷,经过三次转院,七十多天的治疗,小叔为了奶奶献血,经过一家人的共同努力奶奶总算捡回来一条命。 哪知道走南闯北的爷爷不会做饭啊,七十多天里,爷爷只会烙玉米饼子吃萝卜头咸菜,我们兄妹还好说靠急了就去姥姥家,爷爷还得吃他的玉米饼,等着奶奶回来了,在看爷爷由于营养不良变得背也驼了头发也白了。 接下来的五六年里,在亲友的帮助下三个叔相继成家立业,最后只有二叔错过了结婚年龄一直未婚,这也成了爷爷的一块心病。 这五六年,爷爷自己说自己背着一盘磨过那火焰山。是啊,儿子们要结婚,这个要彩礼那个要房子。我记得爷爷总是整夜不睡,早晨起来炕前的烟灰就跟小山似的。 一九八五年初秋,随着四叔婚礼的结束,爷爷总算完成自己的心愿,这时候改革开放初见成效,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天的好了起来。爸妈和其他叔叔们商议:“弟兄们都成家立业了,老爷子也老了,他既然不肯说他的生日是怕麻烦我们,那么我们就在明年正月里选个好日子给老爷子过个生日”。这时的爷爷已经是七十二岁的老人了,也该享受天伦之乐了。 谁知到了冬天,爷爷突然感觉吃饭困难,吃药打针就是好不了了,去医院检查出了癌症晚期,这一结果如晴天霹雳,将这个刚举行完婚礼的家庭打入万丈深渊,犹如万丈高楼一脚蹬空。没办法,病情瞒着爷爷,妈妈总是想方设法的弄点吃的给爷爷送过去,看着爷爷吃的高兴一家人都跟着高兴。然而聪明的妈妈背后里抹着眼泪跟我们说:“你们的爷爷是好人啊,我进了这个门,你们的爷爷把我当亲闺女看待,现在爷爷病了,你们没事要多陪陪他,不能惹他生气知道吗?” 随着爷爷病情加重,八六年正月里的爷爷已是病入膏肓,正月里就不能下炕了,乱作一团的家庭再也没顾上为爷爷过个生日,总算在大家的搀扶下照了一张全家福,这是爷爷最后一张也是爷爷唯一的一张照片。二月二十日爷爷走完了他辛劳奔波的一生,带着对二儿的愧疚,带着对全家人的不舍安然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