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年秋天父亲从遥远的南方办公差回来,带了一网兜鸡蛋大小的果子,椭圆形的果子金黄中又透着苹果红,闻一闻,特有的水果香甜味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父亲告诉我们这种水果盛产南方,叫芒果,长在高高的芒果树上。在南方几乎家家户户都的房前屋后种上那么几棵。就像我们院子里种的杏树、枣树一样。但是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赶了一千多里地来到了北方,那就成了个金贵东西了。 母亲不舍得吃,挑了几个个头大的让姐儿仨一块给姥姥送过去。奶奶嫌拿的少又添了两个:让老亲家也尝个鲜。奶奶对她的亲家姐姐向来大方的很,无非是因为她心疼自己的儿媳妇。 剥开薄薄的皮,鸡蛋黄一样嫩嫩的果肉水润润的,吃到嘴里感觉是一种带着绿色叶子的甜,像是水蜜挑的香,又比水蜜挑甜味浓。大姐喜甜食,说长大了要去南方种一园子芒果,守着芒果树吃个够。母亲一边给她擦嘴一边数落她是个贪吃猫。 我坐在爸爸怀里,问爸爸芒果都是甜的的吗?爸爸挑了个稍微带些青皮的,果然甜味中带着微微的酸。 二姐和奶奶最亲,一定要奶奶咬一口她才肯吃。软滑的果肉一入口奶奶稀罕的不行:哎哟哟,可甜哟,真是稀罕物。 母亲又拣着两个软的留起来给村里岁数最大的周老太爷,这是母亲的习惯,遇到好吃的总不忘给周老太爷留起一份。 孩子们边吃边听父亲讲南方的果子大多数都长在高高的树上,像荔枝呀,枇杷呀、龙眼等。 琵琶不是弹曲儿的么,咋还能吃?奶奶惊讶地看着爸爸。那,那龙的眼睛还能长到树上去! 爸爸哈哈的笑了。 奶奶,枇杷是一种水果,是木字旁的,不是弹曲子的那个琵琶,对吗爸爸。正读四年级的大姐在桌子上用手指比划着。 大妮儿说的对呢妈,是两种不同的水果,琵琶的颜色像是剥了皮的芒果,个头比芒果小,味道甜甜的。 那龙眼就不是龙的眼睛了。母亲接过话茬,咋起这名字,怪吓人的。 龙眼有点像咱屋后的楝树,因为果子是圆的,核是黑色的而果肉是白色,可能是因为珍贵加上样子很像龙的眼睛,所以才叫龙眼的吧,听说当地还有一个关于龙眼来历的传说咧。 一阵阵秋风拂过田野,捎来庄稼即将成熟的信儿。太阳已经爬到了梧桐树顶,阳光透过树叶间隙高高低低错落的铺在忍冬花架上,忍冬花早已过了花季,浓密的枝技叶叶又将阳光揉成了碎片,摇摇晃晃撒落在我们身上。 姐妹三人正缠着爸爸要他讲有关龙眼的传说。 灶房里,婆婆一边帮两手沾着面的媳妇系围裙,一边嗔怪她新衣裳可不敢弄脏了。又说:咱村还没谁穿过这么金贵的衣裳咧,俺媳妇是头一个。媳妇笑着应着:是咧是咧,村里谁不知道俺有个好婆婆。婆媳俩高一言低一语说着笑着。 麦秸杆在炉灶里烧的正旺,一缕缕轻烟悄悄顺着锅沿溜了出来,直奔院子里的忍冬花架,大概是爸爸的故事讲的大精彩了吧! 许多年过去了,奶奶和父亲早已离世,身体尚硬朗的母亲偶尔在我和大姐家小住,因挂念淳厚热心的邻舍街坊,多数时间还是在乡下老家。院子里的老忍冬花年年都开的金灿灿的,陪着母亲守着盛载着她青春,爱情和亲情的家。 而从小向往南方的大姐最终没能如意,二姐早年去了国外。每年芒果上市的时候,我都会按记忆中的样子去选些芒果,分别寄给母亲和两个姐姐,我相信当我们姐妹们品尝这些芒果时,就会想起我们曾经一同出生一同长大的家。 一个家就像一棵树,开枝散叶,种子随风飘散,落到泥土里,又长成了一棵树。我常常想不知道树有没有记忆,会不会想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