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放假期间,我带着孩子到父母家地里摘棉花,我和母亲挨着行子边聊边捡,不经意母亲的手和我的手碰了一下,我下意识地端详了母亲的那双手,看到的是一双因为积年累月的劳作留下无情痕迹的苍老的手。我装作自然地让母亲把手伸开,母亲照做了,可是我发现那双手已经大不如从前,皮肤粗糙,关节粗大,手指粗壮弯曲,手背呈久浸在水中之后的松弛皱纹状。手心中的线条黄且深,就像被岁月的尖刀刻过,看过那一幕,我转过头默默地摘棉花,眼里含着泪水,不忍再细细打量。
岁月匆匆,母亲已经年过花甲。生就一双巧手的她,在我们五个孩子的记忆深处留下了许多辛酸却又美好的回忆:在我和大妹出生以后,因为家里贫穷,经常缺米短面,为了抚养我们健康的成长,母亲总是从饱经劳累后挣出的口粮中,给我们省出珍贵的面粉,经过自己一双灵巧的手加工成小鸟、波鱼子等形状各异的面点,蒸熟后再用食用颜料点缀,最后用针线穿起来晾干,每当我们饿了或哭了,就成为让我们开心的美食。 父亲长年累月在外干活,很少留在家里,母亲在忙完一天的农活之后,常常在夜晚点着油灯,用那双精致的手将大人穿过的旧衣服,翻个面给我们做成衣裤穿。到了冬天,母亲还要亲手给我们做小棉袄、棉裤和棉鞋穿,母亲缝制的衣物,穿在身上特别合体舒服,我和妹妹在村庄里玩耍,那些我母亲的姐妹们总是会翻看我们的衣服,夸我母亲手巧,缝制的衣服几乎看不到针线头,样子也好看。可惜,好景不长,我六岁大妹四岁那年,为了生存,父母把我和大妹留在甘肃老家,辗转颠簸到了新疆。 我十岁来到精河,总算有了一个完整的家,那时我们住的房子很简陋,家里没有像样的摆设,母亲就用那双不知疲劳的手,把别人送的布块用彩线绣上漂亮的图案作为窗帘、门帘或护被子的方巾,布条和布头都被母亲剪成一个个小小的三角形,再用别人家的缝纫机加工成漂亮的沙发垫。 母亲还有一手很好的厨艺,从小到成家,总是想母亲做的饭菜,总也吃不够。她做的饭菜,虽然清淡,可是入味可口,虽然花样不多,可是摆在饭桌上精致美观。 一晃几十年过去,母亲的青春就在这些平凡、辛苦的劳作中消磨而去。一双手还整天为家人操劳个不停。自立后的我总是想和父母多在一起,想在母亲劳累了时,我可以帮她做做饭、洗洗碗,尽管我已经努力了,可是我知道母亲的那双手再也不会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光滑美丽,甚者已经关节麻木,伸缩不能自如了,我终于明白:这其实是母亲一直在以她宽厚的手掌呵护着我们这些在她眼里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或许是为人子女最大的悲哀。而我的母亲,几乎从未盼过我们能给她什么回报。我们过得好,就是她最大的安慰。在这个深夜,我忽然想,在已越来越铭诸肺腑的感恩岁月中,在我这双还算细嫩光洁的手与母亲的那一双已满是皱褶的手之间,该有着怎样的关联与过渡呢?渐渐地,我的心情不仅沉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