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时常和小伙伴们在河边追逐、砍柴、捉迷藏。只有饿了、累了的时候,才知道回家。而回到家,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妈!”看着母亲慈爱的目光,满身的疲劳便一扫而光。
渐渐的,母亲便成了我灵魂的寄托。 后来,我去县城上高中,去长沙读大学。虽然离家越来越远,但是,母亲永远占据在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只要想起母亲,心里便会感到踏实与安全,不惧孤独与困难。 学生时代,农家的生活还十分艰难,母亲总是把姐姐给她买的衣服,改一改就给我穿上,还怕姐姐有意见,总是说:“九满在外面冷,我在家里冷天有火烤,穿单薄点没关系。”但如果我找她要学费,她总是想方设法筹措,以满足我上学的基本需求。 我永远都忘不了1984年的那个春天,我回家拿学费,母亲的第一件事就是费尽心思地改善生活。返校的时候,母亲走上来,看了一眼我瘦削的身子,轻轻抬手,慢慢展开,瘦小的手上老茧纵横交错,两张皱巴巴的人民币,蜷缩在母亲手里,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拉过我的手,轻轻将钱放在我手里,关切地说:“九满,这是十五元钱,饭一定要吃饱,有困难要告诉我……”我想,母亲的笑里该隐含着多少无奈和心酸!我端详着母亲,她脸上的皱纹已经壮大成一支可观的队伍,斑白的头发正悄悄向我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我手里攥着十五元钱,不觉间,紧紧地握拳。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以此来回报她无怨无悔地付出。 大学毕业后,我南下广州。也许是因为离家远很少回家的缘故吧,对家的思念和情感更为强烈。所以,只要一休假,虽然要坐十几小时人满为患的火车,虽然待在家里的时间只有两天三天,我都会带着疲惫和兴奋匆匆往家赶…… 母亲在哪,家就在哪。 近家了,大老远看到母亲站在门口张望。我兴奋地加快脚步向前迎去,幸福喊一声:“妈”!我莫名地哽咽,激动却无以表达,电视镜头里上演的儿子丢下行李扑向母亲的怀抱,或者来个拥抱,抑或来个开心幸福的问候,可农村人的拘谨束缚着我木讷的神经。看着母亲如风干核桃般的笑容,看着母亲不再明亮的眼睛,我的泪水从眼眶里肆意奔出。 在家的日子,母亲脸上每一道褶皱间都充满了温馨的笑意,她幸福地刷锅、点火、烧灶,忙得不亦乐乎。把我喜欢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有些食物分明是母亲提前准备了很久,一直等着她挂念的儿子回来。餐桌上,我吃着母亲亲手做的饭菜,我这才发现,这满桌子的佳肴,都是我在广东的宾馆酒楼里吃不到的。我幸福地告诉母亲:“妈,这是我吃过的最香的饭,味道最好的菜,哪怕是你老人家炒的青菜,也是我在外面闯荡多年享受不到的!”母亲那苍老的嘴角顿时露出灿烂的慈祥,她的声音笑了起来,她的动作笑了起来,她那刻满沧桑的脸上也挤进了许多微笑和温暖。 那几天,我寸步不离地陪母亲唠唠嗑嗑,陪母亲一起回忆曾经的往事。渐渐的,我沉寂已久的情感被彻底地打开,宁静孤寂的心情也一下子活起来了,有了生机,让我感觉踏实和温暖。 在母亲身边的日子真好!在家的日子真好! 几天的假期很快结束了,母亲依依不舍地送我踏上返程。一路上,母亲把她做人处事的品行一字一句地传授给我,有些话,她含泪重复了很多遍,生怕她远行的儿子哪里没听清,哪里没记住。我不停地点头,不住地流泪。当我叫她不要再送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母子离别终成事实。她慌乱地把我的手捧在她瘦弱的掌心里,眼睛在我脸上久久停留,随后,扯扯我的衣衫,提提我的衣领,对我说:“崽啊!你都当爹了,这可能是妈给你的最后一次温暖,以后的路,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说着说着,母亲的眼泪又来了,而且那泪水就像家门口的小溪那样滔滔汩汩,堵不住,擦不完,完全失控。 我急忙逃走。一脚又一脚地背井离乡,一步又一步地朝他乡走去。每走几步,回头看一眼母亲,每次回头,看见母亲一动不动地站着。我渐渐远去,母亲的身影已经模糊了,她仍然一动不动,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紧跟着我在移动,好象生怕自己动一下就跟踪不到她儿子的背影。那时北风正凉,风儿吹撩着母亲满头华发,她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孤独,有些期盼,还有些挂念。 我每次回家都重复着这样的情景,而我也习惯回头看母亲的身影,渐渐的,母亲的身影便成为凝固在我脑海里的一座最伟大的雕塑。我一路走到广州,这种情景一路在我的脑海中浮现着。后来,这种情景一直伴随我结婚、生子,一直伴随我走过欢乐、困难和成功…… 一晃参加工作二十多年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感觉到,即便岁月改变了我的容颜,沧海变作了桑田,但是,我最永久、最安全、最可靠的心灵依托,依然是母亲,依然是家,母亲的牵挂,依然是我穿越时空的理由。 母亲在,家就在。常回家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