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槐花开得正欢呢,像雪,像一串串的风铃。您看到了吗? 是夜,梦中。我生活的小城街道两旁,柳树堆雪,竟然是一串串盛放的槐花。 是谁的声音,那么惆怅,那么哀伤: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母亲一样的腊梅香, 母亲的芬芳是乡土的芬芳,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 槐花香,槐花香。 【第三日,明月夜】 第三日夜,兄弟姐妹们依然去为母亲作伴。听着嫂子们的祈祷,悲伤渐渐平息。 曾经写过一篇文字:《用微笑诠释生命》,在那篇文字中,我疑惑:逝者,真的愿意我们用哭泣为他们送行么?我说:生命诞生的时候,我们用微笑来迎接他的到来,那么,生命终结的时候,何不也用微笑来为之送行呢?曾经我以为,我可以直面亲人的离去,用微笑来为亲人送行。可是,当母亲猝然离开的时候,才发现,理智还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尚残的明月当空,在薄薄的云彩中穿行。我们围坐在母亲的坟前,或沉默,或喁喁低语。我抚摸着母亲坟头的新土,心里的感觉,是一家人团团而坐闲话家常。 母亲,儿女们都在家,这几日,你是幸福的么? 长我十几岁的二哥说:从今晚开始,妈不再害怕了。又说,妈其实不孤单,你看爷爷奶奶在,爹(父亲的弟弟)在,大哥在,大奇也在(大哥的儿子)。 二哥开始讲我们的祖先如何一根扁担挑了两个儿子从山西来到这里定居并繁衍生息,我才知道方圆十几里的王姓原来都是一家,才知道那个村庄的名字原来就是我们祖先的名字。才知道爷爷为何没和老爷在一块儿,而隔了几百米安息在这里。心里有一点点疑惑:因病而早逝在外地的爷爷不是更应该得到家长的庇护么?不过并不想问,只静静地听二哥讲。 大嫂没来。这是大嫂的伤心地,安葬着她另外两个至亲的人。我望着天上的明月,二哥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心中反反复复响着另一个声音:明月夜,短松冈。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大嫂的不能面对,是不是意味着亲人离去十年之后,她仍然无法面对离别之痛? 母亲,我是出嫁的闺女,终究要离开。我走之后,离你可不是千里之遥么?可是母亲,尽管如此,相信我依然能听到梦中你叫我乳名的声音,虽隔了这一层厚厚的黄土,我依然能看到你安祥的容颜。 我抚摸着母亲坟头的新土,如同抚摸着母亲灰白的头发。母亲,我不能陪你了,就让清风陪你解闷,让明月为你照亮。母亲,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心里会宽展展亮堂堂的啊! “死可能是一道门,逝去不是终结,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路上小心,总会再见的。” 母亲,让我再伴你走一程。 |